便是在這一刻韓赟騰地朝這邊沖來,粗暴的將蘇青鸞給推開,一邊掀開棺蓋一邊呼喊出聲,“你知道這東西對我多重要么,你知道這扳指……扳指……”他彎身在這棺材邊上,說著說著涕淚流滿了衣衫,這一眼看去,只見在一堆銀子之中躺著的那具白骨。
鳳冠霞帔穿戴著森森骨頭,昔日的紅顏此刻只剩下一雙黑黑的眼洞盯著自己,韓赟的心像是忽然被扎穿了一樣的難受,他開始啜泣,眼淚啪嗒啪嗒的滴落在白骨上。
“你說日子總能過得好,今日家中清貧只能親手打磨一枚石頭扳指送君,來日等攢下了銀錢咱們買個好的,玉的、透的……你說生要長相守,死要長相思的,你這糙婦人,怎的還學人文縐縐了!”
眼淚落得兇,沾濕在邊上的銀子,順著銀元寶滑落而下,與棺木長眠。
蘇青鸞就看著他這樣俯著身與棺中人說著,她一步步走進了過去,輕聲的說道:“云雀飛入了云端,韓赟不該束縛在當年,你看哪,云雀此刻又在哪里呢?”
“在哪里?”韓赟涕淚滿衫之時,跟著一道喃喃,“不是,不是在牡丹樓里么?”
是呀,那日他經過牡丹樓見到一個與亡妻同名的,他其實早已忘卻了云雀長得模樣了,只依稀剩余那一聲彪悍的叫喊,“叫你嘗嘗我云雀的厲害!”
他便是路過牡丹樓時聽到了這一聲怒罵聲,韓赟停下了腳步,看到小云雀在當處與那些個紈绔爭執,韓赟這才沖進去。
他的亡妻還在呀,并不曾去遠!
可此時蘇青鸞卻冷冷一盆水澆了下來,“牡丹樓里的是小云雀,不是你的妻,你妻子當年死了,不正躺在你跟前?”
韓赟瞠大了雙眸看著眼前棺木里躺著的白骨,哪里還有妻子的半點模樣,鳳冠霞帔下是紅顏的枯骨,韓赟竟像是第一次見似的忽然“啊”的一聲叫喊了出來,害怕的喘息著,“不,不可能的,我妻怎么會是這模樣,怎么可能?”他隨手亂抓,卻抓到了剛才被蘇青鸞砸碎的扳指。
扳指的碎片劃破了掌心,刺痛感隨之而來,他怔怔的看著那鮮紅的血色從掌心的紋路蜿蜒下來,緊接著是淚水滴落下來,和鮮血混雜。
“今日豆腐賣得怎么樣?”他再抬眸時,眼前似乎又回到了當年那個清貧草廬,他那時候也沒當官呢,依舊一身青衫落拓。
而剛才蘇青鸞所站立的地方,此刻,他的娘子正賣力的磨著豆腐。
“原是,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哪!”韓赟忽然松了一口氣。
大夢一場,元知萬事成空,追名逐利又如何,宦海沉浮又如何,如果上天能給他一個重來的機會,他寧可一世清貧!
于是,韓赟此時無比欣喜,喊了一聲,“娘子,今日豆腐賣得怎么樣了?”
只見在磨盤邊上忙乎著的,圍著一條碎花裙的糙婦人回過首來,韓赟萬分的期待,在那一場大夢中他早忘記了妻子長得什么樣,總該不是夢里那具空洞洞的紅顏枯骨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