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珠被拿下了,被衙役戴上枷鎖離開的時候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呆呆的坐在那里,仿佛下一刻拉他去斬首,他也無動于衷。
只有在經過蘇青鸞身邊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目光轉向蘇青鸞。
獨獨這一夜之間的變故,這個曾經宛如清澈湖泊一般的男人,此時雙眼竟如同一口枯井,深邃而干澀,毫無靈魂。
他開口,“阿旺……他不壞,只是受過太多的苦。”
蘇青鸞臉上污糟糟的,她一邊拿著手帕,用小藥帶來的酒沾濕了擦著自己的臉頰,在聽到桑珠說這話的時候,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一停,而后一莞爾,“他不是阿旺,他是開元!”
她說著,一雙清澈明眸抬起來和桑珠對視了一眼,與他眼中的干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個女子的眼中,有皓月,有星辰,還有旁人所不得見的心境澄明,能所有事情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她說:“心病還須心藥醫,你心中的鴻雁早該死了,你留著對孩子的那一絲執念,不惜犯下這樣的大錯……”蘇青鸞說著這話的時候,目光忽然定住了,看向他的心臟位置。
仿佛,要看穿他的心。
“我猜,你的阿旺,是被你錯殺的,對吧?”她說:“我聽說你們每年在交易的時候經常發生火并,甚至還有人假扮盜匪去劫持貨物,你兒子死的那一次,盜匪是你假扮的對吧?”
在這一刻,桑珠忽然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蘇青鸞,但卻又無言反駁,任憑心中海嘯山呼,有萬般想要掩飾的假象,可是在蘇青鸞的目光注視之下,他卻半句話也辯駁不出口。
最后,桑珠只流下了淚。
那一雙瞠大了的瞳孔里,仿佛折射出當年那一場火并。
如蘇青鸞所說,假扮盜匪這樣的事不少見,可桑珠發誓,那絕對是他第一次這么做。
可上天就是那么的恩怨分明,容不得他犯下一絲一毫的錯,他當時在搶奪貨物的時候一不小心將刀貫穿了阿旺的心臟,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倒了下去……
那個時候,他甚至來不及去扶起自己的孩兒,保護貨物的人組織了人馬就趕來了,桑珠沒法停留,只能匆匆調轉馬頭,馬蹄碾踏之下,竟連阿旺的那根小拇指都給碾斷了。
阿旺啊!
你很痛吧!
阿帕不是個好阿帕,阿帕錯了!
可是,錯了又怎么樣,他這輩子就靠著這個執念過一生,直到后來見到了開元,那個小孩兒呀……他在璽府的后花園里遇到開元的時候,他那時候主導著那具身體的,正好是那個被溺在水缸里的孩兒的人格呀!
那個時候,桑珠塵封已久的心,折射進了久違的一道陽光。
只是此刻,這道陽光在蘇青鸞的戳破下,隨著謊言全部破滅了,真相竟是這樣的扎人心痛,桑珠再也難以自抑的掩面大哭了起來。
韓赟爬起來的時候一瘸一拐的,命人將桑珠給押回衙門等候處理,肥胖的渾身沾滿了灰塵與煙灰,他伸手拍了拍,復又抬頭看著這曾經冠絕一方的國公府,此刻竟覺得無比的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