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楊漢訴說至此,淚流滿面之余咳嗽連連,甚至蘇青鸞注意到好幾次他都將手捂著嘴巴悄悄往后藏,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又猛咳不止。
卻在他再次想藏住手的時候,蘇青鸞上前一步抓起了他的手。
楊漢一驚,趕緊將孩子捂在心口處,抽著手就要往后退,可蘇青鸞偏生力道重,將他的手腕死死扣住,雙指扣在他脈搏處,細微孱弱的跳動讓蘇青鸞多看了他一眼。
“你有病?”
蘇青鸞這么一說,楊漢才將手從她掌心處抽回,尷尬無奈一笑,“一路過來,餓的餓,苦的苦,哪幾個沒個病痛的。”說著,他神情垂了下來,身影看上去無比孤寂難過。
他說:“我其實自己也知道,與妻子一路過來已經病入膏肓,所以,才有求恩公念在我只剩這一子,求他撫養……”
蘇青鸞瞠大了雙眸,對于當中這點曲折卻是怎么都沒想到的,她回望了歌盡一眼。
游俠臉上冷冰冰的,頷首默認,“有過這事,只是我拒絕了,我尚且萍蹤漂泊,照顧不起孩子。”
“所以你就殺了人家妻子?”蘇青鸞又接著這般問,帶著譏諷的意圖。
歌盡生性剛烈,最是受不住這等言語嘲諷,他當即怒了起來,“人不是我殺的,他們托付孩子不成,死纏爛打,糾纏之余不知是誰吹了燈……”
便是這樣,楊漢也沒有否認。
他與妻子抱著孩子寧可跪死在歌盡的跟前,“恩公俠義心腸,既然肯救我們一路,便給我這孩兒一條生路吧,我們二人業已病入膏肓,活不長久,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孩子在我倆死后,無人照拂凄慘而終……”
那妻子也是死死的拽住歌盡衣角,邊跪邊哭,“就是給孩子一口湯喝,養住他這條命就行,當牛做馬,為奴為仆都行。”
歌盡本就自身困惑不已了,多勸了幾句依舊勸不住這對夫婦,反而見他們干脆起身來關住了房門不讓歌盡離開,歌盡才知道他們口中說的有親戚是假,目的就是為了誆騙他一路,最后將孩子托付給他。
歌盡豈是甘于被人拿捏的,一怒之下甩開那人的妻子便要去開門,就在開門的這一瞬間,房中不知是誰將燈給滅了,燈滅的那一刻,歌盡只覺得有人撲倒在他身邊將他腰身一抱。
緊接著,“蒼”的一聲,他腰間那柄劍被人一抽,待到歌盡栓過身去奪過劍,轉身踹開門就要走出去的時候,沒走幾步,他的腳步忽然頓住了。
只見手上的劍鋒處有鮮血淋漓滴淌,在他這一路走過的時候,滴答,滴答……
歌盡愣住了,他回首看去的時候,只見在客棧房內流淌了一地的血,那妻子惜玉捂著自己的喉嚨瞠大著雙眸看著前方,臨死前一口氣,還是……
“求,求你!”
那楊漢呆住了,緊緊的抱著孩子不肯動,只將頭埋首在襁褓間。
便是這時,店家小二端了熱水上來,看到這鮮血淋漓的一幕,嚇得臉盆都摔倒在地,“哐當”一聲熱水淋了到處,隨即尖叫聲大起,“殺,殺人了!”
隨后,店家便報官了,而后事情蘇青鸞等人也清楚。
“如此說來,兇手顯而易見了,這人一怒之下與這夫婦二人糾纏,殺了那妻子。”班頭聽到此處,也全了然的模樣,粗獷的身形下有藏納不住的怒氣,“他奶奶的個娘,人本就命苦了,不愿撫養就算,何苦殺人……”
“那人不是我所殺。”歌盡卻一口篤定,目光堅定,半點容不得人誣賴,“劍在我手,有沒有殺人,沒有誰比我更清楚了,我不曾動過手,哪里殺了她?”
任憑班頭在那里和歌盡糾纏,他作勢想要上前去拿人,但無奈蕭九的橫亙在那,一副管定了此案的樣子。
蘇青鸞卻不管他們,只是目光一直放在楊漢的身上,她說:“你說,你倆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