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幽攬住她的腰,指尖一劃,設下結界,將兩人一同包裹其中,江水退潮般從結界里分離,結界搖搖晃晃,承載著兩人,慢慢沉到江底。
秦幽將她放平躺下,輕聲喚道:“長生,長生!”
長生一動不動,沒有回應,披散的亂發,搭在濕漉漉的臉上身上,毫無生氣。
秦幽略施法術,將兩人身上的濕衣烘干,將她被扯掉的半袖衣袖補上。
他慢慢挑起她凌亂的發絲,逐一攏向耳后,望著那張愁眉緊鎖的小臉,無意間掠過她冰涼的臉頰,指尖竟抑制不住,微微發顫。
凡人的生命脆弱如螞蟻,他并非不知,只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總給他一種生命力無窮旺盛的錯覺,以至于,他并不認為,短暫的溺水能要她的命。
他似乎過分自信了。
靜默片刻,他修長的指尖緩緩下挪,探向她的頸側,長生貼身佩戴著的護身木珠,無意間自衣領滑出,呈露在他的眼前。
秦幽只是匆匆一瞥,并未多加注意,他此刻唯一關心的是,她是否真的香消玉殞。
指腹觸及她細膩的肌膚,他細細感受她皮膚下細弱的血管,微弱的跳動,希望之光,在他漸漸灰暗的眼中燃起一絲光明。
他從未像此時這般激動,心跳在胸腔里狂跳,認識她以來,他似乎在無意間,被牽動了太多情緒。
他傾身向前,俯落眉眼,丹唇微張,對準她漸失血色的櫻唇靠近,本想渡一口仙氣給她,卻在距離一指處停下,男女授受不親,即便物種不同,這樣做好像也不合適。
男女之防與人命相比,本是微不足道,無需遲疑,但不知怎的,向來自詡灑脫的他,竟也在這關鍵時刻,忸怩起來。
眼前這小妮子尚在昏迷中,于外界之事渾然不知,事后當無事發生,一如往常,只要他不說,她又怎會知道?
但,若叫她知曉……
秦幽的腦海里自然浮現出,她纏著自己要他負責的情景,雖然直覺告訴他,這丫頭應該做不出纏人的事,但若真那般做了,他好像也不是很反感,真是種奇怪的感覺。
柔腸百轉,思慮萬千,其實不過眨眼之間,當務之急,那些世俗禮教,又怎有留住她的生命重要?
他可不想真到地府,向那閻王老兒討要她的魂魄,節外生枝,對她個小小凡人而言,并非好事。
拋卻無謂的煩惱,丹唇果斷向她貼近,卻在將觸未觸之際,意外發生了。
一注水流,激噴而出,秦幽毫無防備,被濺了一臉水花。
他急速退離,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江水的腥味充斥著鼻端,熏得他蹙緊了眉頭。
長生兀自吐著水,胸腔大起大伏,四肢一抽,如同被解了定身咒一般,開始活動起來。
那藏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骨碌碌亂轉,睫毛急劇顫動,忽然眼皮一掀,頭一歪,又吐出來幾口水來。
她大聲嗆咳著,掙扎著坐了起來,有氣無力地拍著發悶的胸口,秀發散落,遮掩了她的容顏,卻擋不住她的狼狽。
緩了好一陣,長生漸漸止咳,偶然間抬眸,透過發絲的罅隙,她看見一藍影坐在半明半暗的環境里,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長生伸出雙手,左右撩開亂發,仔細辨別了會兒,才看清那人是秦幽。
他的臉上殘留著清晰的水痕,袖子濕了一片,身上卻是干燥的,一雙鳳眸睜得極大,竟依稀漾著激動的微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