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你且起來。今晚可否在你家借宿一宿?”崇盛扶起了還在地上感恩戴德的婦人。
“恩人,感謝您的大恩大德。我家就在前面不遠處,我帶你們去。”婦人擦去眼淚,牽著男童低頭彎腰在前面帶路。
三間簡陋的草廬,雖然家徒四壁,卻也收拾的干干凈凈。
婦人安頓崇盛三人在竹桌坐下,便去灶房忙著張羅晚飯。孩童抱著一個木雕的兔子在竹桌旁興致高昂的玩耍起來,年幼無知的他似乎已經徹底忘卻了之前被綁縛的痛苦。
不一會婦人端著一大盤烤山芋,幾個糠麩饅頭走了進來。
“恩人,家里沒啥吃的了,您湊合著吃點。”婦人一臉的尷尬和羞澀。
崇盛拿起糠麩饅頭咬了一口,皺緊了眉頭,養尊處優的他又怎能吃得下如此雜食粗糧。
“公子,要不我出去……”枯榮知道崇盛吃不下,正想出去給崇拜找些東西吃,但崇盛攔住了他,猶豫再三后,崇盛大口的咬起了糠麩饅頭。
“不怕恩人笑話,孩子他爸前些日子走的急,送葬之后家里已經沒剩下什么了。”婦人說著啜泣了起來。
“你們村有吃人的習慣?”崇盛吃完一塊饅頭,喝了一大口熱水問道。
“以前沒有的,近幾年才有。”
男童盯著桌上的山芋看,崇盛微笑著遞給他一個,男童歡喜的捧起山芋啃了起來,看到這里,崇盛心中實在不是滋味。
“十年前,村子里發了旱災,餓死了好多人,實在逼得沒辦法,大家便開始吃人肉,勉強度過了饑荒。勞動力變少后,莊稼的年景一年不如一年,前兩年來了一個新縣令,將田畝稅改成了人頭稅,無論老弱病殘都要繳稅,賦稅比以前十抽四時還要高。連年的天災**,能吃的野菜都被吃光了,饑餓之下有些人家便……”
“便將那些老弱病殘偷偷的吃掉?畜生!”枯榮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崇盛面色凝重,給了枯榮一個臉色,枯榮氣洶洶的坐下咬起了山芋。
“那你也吃過人肉?”
“沒有,恩人,村里不是家家戶戶都吃的!”婦人被枯榮嚇到,低著頭呢喃道。
“早就聽說封國重捐苛政之下,民眾有吃人的現象。沒想到居然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崇盛只覺胸內堵得發慌,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
“十年前那場大旱,孩子他爸的堂姐被當成旱魃被村子里的人吃掉,這是我們村第一次吃人。現在村子里發了瘟疫,王道士便說我是女瘟,要把我吃掉。”婦人泣不成聲。
“這場天瘟應該是村民吃人引起的,之前我在一所大房子見到數十得了瘟疫的病人躺在里面,無人照管。”崇盛想起了之前那悲慘的一幕。
“那是以前劉地主家的房子,劉地主家死絕以后,房子便空了下來。瘟疫發生后,村里的人把得瘟的人丟到里面等死。”
“患了瘟疫不加以控制和醫治,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死絕,把瘟疫病患丟到一起等死,只會加重疫情,難道村里的人不知道?就算村里的人不知道,官府也不管?”崇盛一改往日的鎮定自若,變得激動憤怒。
“知道又能怎樣?有錢看病的人幾天前就搬走了,剩下的除了李保長都是沒錢的。與其天天挨餓,不如死了,也許死了才是種解脫。”婦人說著居然笑了起來。
“那李保長為何不走?”
“李保長是做馬匹生意的,村里后山草場好,他的上百匹馬就在那里養著,他怎么舍得走。”
“可是瘟疫再蔓延下去,他也是死路一條。”崇盛說著,突然聽到一陣地動山搖的叫喊聲。
“這是什么聲音?”崇盛側耳而聽。
那聲音由遠而近,漸漸清晰:“抓旱魃!”村里敲鑼打鼓亂作一團。
聽見叫喊聲,婦人顯得驚慌萬分。
“旱魃,那是什么?”崇盛看著婦人問道。
“我,我不知道。”婦人的眼神中難掩的慌張。
“哥哥。”一旁吃山芋的男童莫名其妙的說了句,婦人趕緊捂住了男童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