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明擺著的么?他說那番話不過是給自己找理由,拖延時間罷了。這正是官府中人在應對一些不好辦的事情時最為慣用的手段了。只消用上這個拖字訣,便可讓我等沒法與之徹底鬧翻。”說話間,他嘴上一用力,便把幾粒葡萄籽兒給吐到了身邊女子那雙白凈的玉手之上。
對于這種輕佻的舉動,孔澈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只作不見。口中則依然有些不解地道:“那陸縝他真敢冒著得罪我孔家的風險堅持一定要開設港口,甚至是行開海之事?”在他看來,這實在太不明智了,畢竟孔家在山東的地位實在太高,與自家為敵的下場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孔承慶嘿地一笑:“你覺著他之前會不知道我孔家在此事上是個什么態度?即便剛開始時不知道,在和高盡忠等人斗了幾次后,他也應該從對方口中知曉我們的態度了。既然他還敢堅持,甚至強行壓制住了這些地方官員,就說明他已決定與我孔家斗上一斗了。”說到最后幾字時,他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帶著幾許興奮的光芒來。
“他當真有這膽子?”孔澈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他進入孔家之后,還真沒遇到過哪個官員敢明著與有如此高聲望的孔家為敵作對呢。
“如果你早一步知道這次的開海之事就是由他一力主張提出的,就不會有此疑問了。”孔承慶懶洋洋地說出了自己的理由:“這一點我也是在你離開曲阜之后才收到的消息,所以要想讓他從命放棄開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要是早知道有這么回事兒,孔承慶覺著自己當日就不會跟父親提出上中下三條計策了,他不覺又想起了當日在老父跟前的一番對答來——
“孩兒以為在此事上可有上中下三種應對之策可行。其上策是最不傷和氣的,那就是以理服人,憑著我孔家在山東的地位與聲望,再加上太祖皇帝的訓示來勸說陸巡撫停罷開海之事。當然,在此事上,還需要父親你賣他一個面子,給他去一封痛陳利害的書信,如此他也就有臺階可下了。”
孔彥縉聞得此言不禁滿意地點頭,捻須說道:“此法最是合我君子之道,若是陸巡撫能聽得進勸告自然是最好不過了。不就是一封書信,為父還是可以給他寫的。”說著,衍圣公當即就鋪開了信紙,揮毫寫下了一封勸諫陸縝的書信來。
在規規矩矩地看著父親寫完了書信,放下筆管之后,孔承慶才繼續道:“不過這上策未必真能讓其從命,所以孩兒又有了中下二策,只是這么一來,勢必會與陸巡撫結下仇怨。”
“說來聽聽。”孔彥縉一面拿起信紙輕輕吹干上頭的墨跡,一面又問道。
“這中策便是造起反對的輿論來。以我孔家在山東文壇士林中的地位,縱然不能做到一呼百諾,也是可以說動不少人為我們奔走的。到時只要讓這些士子跑去巡撫大人面前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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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足以讓他改變主意了。”孔承慶輕輕道出了自己的中策。
孔彥縉微微皺了下眉頭:“民愿,國之賊也。此法雖然效果顯著,但終究有些欠妥,會給人拿住把柄,能不用還是不用的好。”
“孩兒明白,但若巡撫大人不肯聽從勸告,那就只能行此中策了。”
孔承慶沒想到,當時在父親面前的一句,只幾日工夫就成了事實。不過他并未因此而感到忐忑,反而顯得頗有些興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