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賢才的話此時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作為關山的分管領導,他的意見也等于是最終決定,當開除和移交幾個字傳到老鄒耳里時,他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此時怎么也站不起來,而王廣發也面如死灰,一臉說不出的灰敗神情。
“書記,求你救我……”
老鄒最后只能抓住王廣發這最后一根稻草,可上級態度如此明顯,王廣發也只能陰沉著臉說:“老鄒,沒辦法了,現在只能趕緊交代問題,主動上繳贓物,老劉,剩下的交給你了,按規定,我們就回避了。”
劉海生應了一句,招呼了幾個人進來,將一攤爛泥一般的老鄒架到紀檢組辦公室去了,辦公室里就只剩下許晨光和王廣發兩人,剛剛一番硝煙四起的爭執后,許晨光此時也不知怎么面對王廣發,只能額頭輕點了一下,就轉身退出了辦公室,而王廣發只當沒看見,許晨光還沒關好門,就聽見里面傳來“啪”的一聲,一摞文件夾被這位一把手推到了地上。
見慣了這些敵對與冷眼的許晨光,此時心里卻不像以往在監委時那么無動于衷,他腦海里竟然反復回憶起先前的點點,王廣發的敵意、老鄒都仇恨、劉海生的質疑,這些情緒在他心里掀起了點點漣漪,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奇怪,奇怪這以往根本不在乎的“辦案中的雜音”,怎么此刻卻讓他心里有些許的失落和苦楚。
難道是自己已經轉變了定位,以往不管被調查對象如何咆哮、如何發誓賭咒,甚至拿頭撞向留置室里軟包好的墻壁、桌椅,他都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被調查對象的錯誤與后悔都與自己無關,可現在到了關山,把自身放進了這個集體之中后,許晨光才第一次意識到:噢,今天被帶走的這個人,以后可能就不會再來了,他所坐的那個辦公桌,今后就會移走或者換人,而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帶著這種失落情緒,回到了自己辦公室,在走廊路過其他站所的辦公室時,才發現里面人都一堆堆湊在一起閑聊,臉上都洋溢著古怪的興奮感,當自己經過時,又匆忙將這種情緒壓抑下去,許晨光知道這是每個單位在討論處分時的常用的場景,“兔死狐悲”這些詞并不適合用在體制內,更多時候,一些人的倒下是其余大部分人最好的談資與話題,更是帶來莫名滿足的興奮劑。
路過吉淼淼辦公室時,他停下了腳步,他意外的看到這姑娘居然趴在桌子上,將臉埋在手臂里,雖然沒出聲,但許晨光能通過她肩膀的微微抽搐知道這位摔跤好手居然正在無聲哭泣,他抬起手,本想拍一拍吉淼淼都肩膀,安慰兩句,或者陪她到院子里走走,放松一下心情,畢竟這今天的會上,若不是她最后拿出那份關鍵的收錢名單,這事不可能解決的如此干脆,可當許晨光伸出手,放在她肩膀上方幾厘米處時,他猶豫了片刻,卻又把手縮了回來,轉身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許晨光突然覺得沒必要做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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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自己和這姑娘無親無故,也沒有太深的牽絆,在監委的那些年,他也是這樣一個人獨自戰斗過來的,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呢,他苦笑一下,走出來大樓,獨自在院子里散步。
關山鎮機關的院子是大樓建完一年多之后才圍起來的,當時雖然有伊爾康的贊助,可建完主體樓后后面的宿舍,資金和材料都沒了,只有后面慢慢撥錢,磨磨蹭蹭才把國旗桿、水泥坪才建起來,而這紅磚圍墻更是最后才圍起來,所以顯得整個院子的顏色都不是很搭,混雜一塊,說不上什么審美,倒也有了一處天圓地方的空地,下班后經常看到干部、家屬在院子里散步,連鎮上老百姓都喜歡過來走走,要不是保安攔著,晚上非的成為一處廣場舞勝地不可。
這些天下來,許晨光第一次在這繞著圍墻走走,他也沒胃口吃飯,只想發泄一下此刻莫名郁結的情緒。
而這份工作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剛走了幾步,電話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是趙賢才打過來的,他趕緊收起走到墻角僻靜處接了起來。
“趙書記,下午的事有點突兀,沒提前向你匯報,還當眾直接打過來,對不起了。”
那邊趙賢才哼了一聲:“呵,沒想到你這人不像傳聞中那么不懂人情,不懂變通啊!?這還會逼著我做決定了,怎么以前你們監委的還叫你“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