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吹它的葉子,
草在結它的種子,
施清河與林晚螢相對而坐,
他們不說話,
這一切十分美好。
對面,小姑娘拿著一本《意林》專心致志看著,施清河心不在焉地翻著《讀者》,卻感覺怎么也看不進去。
這并沒有任何要貶低《讀者》這一本雜質的意思,純粹是因為施清河的閱讀量、閱讀經驗實在是太大了,而《讀者》這樣的讀物在這時候的施清河看起來,委實有些平平無奇、枯燥無味。
對于施清河來說,《紅樓夢》跟《百年孤獨》比較符合他的口味。
現在,一本雜志的數萬字,都比不上眼前少女這一張清純可人的臉龐。
拿起0.5mm的晨光黑水筆,施清河嘗試性地在林晚螢借給他的筆記本上寫點東西。
關于他的生死觀。
“在之前的我看來,死對我從來是一件極其遙遠的事情。”
施清河想了想,寫下了第一句話。
“父母雖然逐年老去,但身體總歸還算健康,他們就像是我與死亡之間的一層幕布,將死亡牢牢地遮擋著,我從未直視過它。
加之我從未娶妻生子,最多只是與不同女生享受著床笫之歡,偶爾談一場趣意盎然的戀愛,人生維持在一個僵直又穩定的狀態。”
“而死亡呢?生命的終點就是死亡,死了就死了,什么也沒有。在我看來,死亡如此簡單,這只不過是生命中必須要經歷的一個時間段。我從未在這方面殫精竭慮。”
“生在此側,死在彼側;我在此側,不在彼側。”
“如若用比較文學一點的說法,人的一生會有兩次死亡,第一次死亡是死去的時候,第二次死亡是這個世界徹底遺忘你的時候。”
零散的話語像是漂浮在施清河眼前無序列滾動的白色小球,施清河并沒有對上述任何一段話字斟句酌,純粹是想到什么寫什么。
“對于我來說,生與死一直都是處于一個對立面的狀態,原先我也不必去考慮關于自己對死亡觀念的想法,只是我終究是被死亡俘虜了,毋寧說是我終于是經歷了死亡。”
“而如果要追溯于我為什么可以重生,可以理解為我走出了時間。”
“以那一次的車禍為界,我再也不能純粹地用這樣的想法來看待生與死了,死亡牢牢地存在于我身體里,死不是生的對立面,而是存在于我整個人之中,這個事實是無論這樣力圖忘卻都徒勞無功的,因為在那一次車禍,死終究是俘虜了我。”
“我這個人,身上包含著生命、死亡、過去、未來。”
施清河感覺自己陷入了某種莫可名狀的狀態中,如墜霧中。他切身地感覺到,伴隨著死亡后,身上還有另外一種物質一同送走了他朝朝暮暮的前生。
“被丟掉的是什么呢?死亡本應該是一件沉重的事情,這意味著我走到了驛站的終點,以前的我是真正的我么?把物質丟棄掉再重新如圓周式的思考,會發現重生并不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可我終究是回到到了這里,坐在2012年的圖書館上,真的是令人有一種怪異的窒息……回首前塵,竟感覺以前的我是如此虛假,在無可避免無可救藥的孤獨中墜入那岑寂無聲的深淵之中也未曾察覺,日復一日事事不休,我隱約感覺到,深刻并不等同于接近事實……”
“這時候,我需要重新思考,我究竟是為了什么而活。”
“嗡,嗡……”
書桌上,蘋果4s的手機振動打斷了施清河的思考。
林晚螢放下雜志,連忙拿起手機。
施清河停筆,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稍頃,女孩對施清河歉意一笑,小聲道:“我現在有點事,得先走了。”
“好。”
施清河點頭,干脆利落地把筆記撕下來,折疊放進自己口袋里。
笑話,作為一個細心的男人他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出現任何紕漏的。
他其實也感覺今天林晚螢出來應該不完全只是跑步,應該還有別的事情等著她去做。
只不過她沒說,施清河也就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