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兩顆人頭擁擠在同一個脖頸上,中間的部分——從耳朵到下頜——幾乎是相互陷了進去,儼如兩塊烤化的黃油。
他倆嘴角相接,擴張成一條巨大開口,跨越兩側面容,森森牙齒在其中堆積,露出一種欣喜若狂的笑意。
兩個人黏在了一起,這事很不尋常,不過寧永學見怪不怪。許多年來的見聞足以讓他對此類景象免疫,缺乏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除非它當場跳下來,對他發出高聲慘叫,否則寧永學能在它旁邊安然入睡,度過一整夜。
是的,沒什么可驚訝的。如果附近沒人,寧永學一定會走上前去抽一管血,留待以后檢測。他經常在怪異的尸體上抽血,但他只想見一次活的。
在他看來,內務部人士的評價才更關鍵,他相信他們知道更多,——他暫時相信。真相可不能只停留在畫面上,更要被清晰的文字描述出來。
寧永學把鏡頭固定在此,直至第一個人影落入其中,在詭異的死亡現場現身。
跟他的猜測不大一樣,那人衣著得體,精致的西裝系著黑色領帶,里面則是一件體面又昂貴的白襯衫,袖口往外別著,顯得分外雅致。看得出來,他是這兒帶頭的人,很受尊敬。
不過,這身行頭在此刻非常不合時宜,仿佛那人打算出席一場上流人士舞會,而非在廢水橫流的舊街道檢查尸體。
年久失修的房舍對這份優雅完全陌生,銹蝕的柵欄也和他不搭調。除此以外,他居然還戴著雙漂亮的皮手套。
是她?
她摘下遮陽的圓頂禮帽,繞在指尖轉了轉,神情不可謂不愜意。她確實是這地方的領導者。
寧永學繼續聚焦,把鏡頭落在她臉頰上給出特寫,尤其是她嘴唇開合的輪廓。
“一場失敗的雙生之禮,真奇妙。我還以為只能在古文獻記錄里看到這類場景了。”她的嘴唇在說,“能找到鑰匙的蹤跡嗎,各位?”
雙生之禮,寧永學想,他當然知道這詞。古往今來有很多古代邪教的傳說,他們記錄恐怖的現象,舉行殘酷的儀式,企圖通過一系列神秘莫測的行為追求所謂的真知,抵達通曉之境,掌握人類不能掌握的知識。
他在地方考察的時候看過不少此類文獻了,不過,他從沒得到過證據,要是沒證據,它們也就只是些古老的故事書。
他需要親眼看到,要不然他干嘛追著內務部的車過來呢?
至于雙生之禮,文獻記錄給出的說辭是,“你會在鏡中看到另一個存在的倒影,而非你自身。”
這話令人費解,談不上晦澀,但是語焉不詳,缺乏更多解釋。
這么多年以來,寧永學只在長啟區域見過一本回憶錄式的殘卷,其中記錄著雙生之禮儀式的若干事項,可惜它缺頁少紙,完全沒有考古以外的價值。
倘若雙生之禮會造成如此后果,把兩人融為一體,殘卷的作者未免也太吝嗇詞句了?
或者在成書的年間,它其實是個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