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用槍對著別人扣扳機,那自己的雙手決定一個人的生死更是荒謬,這份抉擇太沉重,里頭的期望我也承擔不了。”她盯著地上的紙團,“你看到這些血了吧,其實也沒什么,只是我得咬我自己而已。我得咬我口腔里的肉,咬我的舌頭和我的嘴巴......不然我沒法逼迫我動手。”
白尹盯著滿是雜物的地板,仿佛不是在對他說話,而是在自言自語。寧永學覺得那里似乎有她的倒影,或者一個只存在于她心中的、她所相信的她自身。
也許人們思考自身時,不是在想他們真實的存在,而是他們心里虛構的形象。人們擅自定義自己,向那虛假的形象靠攏,拒絕他們本來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多使了些勁,弄痛了你,我很抱歉。”說到這里,白尹稍稍合上眼簾,腦袋也靠在墻上,“但我沒法讓自己放松下來。現在它們暫時結束了,事情姑且解決了,我想這下好了,終于能說再見了。可是當然不對,陰影還罩在我們頭上,可能你就是那個身份特殊的鑰匙。如果我站在你旁邊,這種事當然還會發生,不是嗎?”
可他不是心理導師,也不擅長解決別人的困擾。
“如果你拔槍射我,”寧永學想了想,開口說,“我可能不會死,過了沒多久就會痊愈。這很不現實,對不對?”
她很意外。
“......你想表達什么?”白尹睜開眼睛,迎上他的注視,神色略有不快。
“如果你愿意,就把我當成一個過客,或者當成故事的碎片,而你只是在夢游。你朦朦朧朧,分不清白天黑夜,在夢境中四處徘徊,自然也不會背負責難、期許和使命。
“而我滿口胡言亂語,傷口自行愈合,自稱能看到黑暗背后的恐怖。我習慣了傷害別人,自己還毫無負疚。這是一個怪異又扭曲的事物,一片虛幻的肥皂泡,倒映著許許多多非現實的景象。
“你不知道我來自何方,也不知我將去往何處。我的經歷是杜撰的,我也和你的父親沒關系。一切全都是我虛構的,是所謂的假象。對于這樣一個東西,人們為什么需要報以現實感和責任感呢?”
白尹握住胳膊。“你哄人的方式可真奇怪。”
“我是說真的,只要你能靜下心,好好想想,你就能發現虛無縹緲的感受。你不需要相信,也不需要期待,更不需要把我當做值得重視的人。說不定,連同類都算不上。
“現在,我要為了自己的私人目的行動,我得做些麻煩的違禁品。它們造的越多,你就越能感受到怪異。正如你半夜聽了恐怖故事,晚上做夢便看到熊靈、烏鴉精、裂顱妖、蟲巢人.....諸如此類。
“想象一下,你在夢里跟著一個怪異的影子,你走啊走,走到終點,然后從自己被子里醒來。你發現太陽當空,鳥雀啼鳴,一切一如往常,名叫寧永學的人不存在,安全局發生的一切也都不是真事。”
說到這里,寧永學抬高聲音,“世界本來就該這樣才對,你覺得呢?”
白尹和自己對視了很久,然后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寧永學本來不確定她能否站得起來。她從柜子里取了個玻璃杯,接了杯冷水漱口,然后把杯口染血的玻璃杯扔進垃圾桶,只聽里面傳來一聲碎裂的脆響。
“那就繼續夢游吧......只在這棟大樓里。”她注視著垃圾桶的玻璃碎片,“但是,要先到把他倆送到有人的地方。”
“你夢游是會破壞家具器皿的?”
“這里杯子很多,我不想發生間接接吻事件,后面的尷尬對話也免談。”
“看來你覺得自己是傳染病人。”
她又笑了,不過這次卻笑出了聲。“說實話,我想在哪天把你險惡的真面目公之于眾,欣賞你在街上人人喊打。”
“在這之前,我需要一些原材料。”
“彈藥大多都放在里側靠右,第一排,封裝在金屬箱的匣子里。鑰匙在靠門的貨柜,如果你不懂撬鎖,就去拿鑰匙。”
難怪岑寂翻箱倒柜也只找到幾顆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