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永學聽到他的低語了。“請庇護我前行。”他說。
這提燈是某種庇護所嗎?
船只前行,駛入環繞監牢的沼澤,很快迷霧就籠罩了一切,只有提燈給予朦朧的光亮,使得周遭一切仿佛鬼蜮。天空是純粹的深灰色,沒有云層,太陽也是暗淡的淺灰色,就算直視也不會傷害眼睛。
四下里沒有任何活著的東西,不過黑色樹木叢生,枝葉繁茂,根須都像蜘蛛的長腳一樣深深扎根在泥濘中,看不見道路或人跡存在。
寧永學懷疑這里就是所謂的林地,但他沒什么證據。不過后來他看到幾條有人臉的蜘蛛在林間穿梭,低語呢喃著更遙遠的古語,許多灰色絲線從一棵樹延伸到另一棵樹上,編織出巨網。
它們每個都有臉盆大小。
這地方就算不是所謂的林地,也得是其它更匪夷所思的異境。
起初寧永學還想搭話提問,問無影人為何不全進沼澤林地,非要去現實世界找安全局職員送死。緊跟著短刀男一拳揮來,他不得不住口,思索這問題一定有哪里不合適。
也許林地根本不可能容納人類居住,往現實去的通路也只有安全局一條?
白尹披散著濕透的短發坐在他旁邊,衣衫浸透,那纖細的身影宛如一張虛幻的畫,本人也一直不作言語。
當她側目注視自己時,也許是因為她眉睫下酒紅的眼眸,也許是因為她沾染水珠的發絲,也許是因為她稍稍張開卻未言語的薄唇,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令他覺得,這片刻間的一幕仿佛會永遠烙在他記憶中,比他們身處的林地印象更深刻。
盡管如此,一時感動也不能影響他的思考,蠻橫的現實也總會壓倒人們多余的傷感和憂愁。這會兒在林間沼澤悠然泛舟,無影人似乎也有所放松,于是寧永學又問這是去哪兒。
“去見守護者,他在等我們。”滿臉胡須的壯漢說。
“守護者不能來監獄這邊嗎?”寧永學問。
“哈,”短刀男聲音有些尖銳,但用詞很古典,“他身處林地已不知幾百年,詛咒纏身,永遠都不得解脫,也無法與現世相容。”
說著他往后靠了點,輕推一下壯漢:“你們擅自通過捷徑,當有一人身死,另一人以其鮮血存活于世,接受陰影的道途。這里沒有選擇,只有接受。”
“你打了我一拳,還在這里談道途?你不怕報復?”寧永學又問。
說完短刀男哈哈大笑,笑得非常陰郁。“我未從你身上看出任何天賦,哪怕最庸碌的平民,也比你更像是潛在的上升者。死的一定會是你,而她將見證真知,將你棄于身后,與我們相伴。”他開口說道。
也就是說,他不知道何為窮卑者。反正這描述絕不可能是字面的意思,否則守護者也不可能說得如此鄭重。
等他姑且笑夠了,寧永學又問:“你們必須從安全局大樓離開嗎?”
“林地雖廣,往現世的捷徑卻很稀少。”
“那地方很危險,我是說真的,如果你看了記憶,你就該知道。”
“在林地中跋涉十死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