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發生在他住的公寓很不尋常,但信件的事情還要更麻煩些,故鄉正在召喚他,寧永學不想就任何事情橫生枝節,至于招瘟的窺伺,他也不想亂用。
總得來說,今天的天氣并不怡人,寒風刺骨,滿地積雪,令寧永學心情灰暗。但他今天沒有傷痛,沒有憂慮,沒有苦惱,甚至還拿了一大筆錢可以合法購入槍械,這就足以令他忘憂解愁,若無其事地從尸體旁小跑過去。
別管他攤在地上無人問津,反正安全局的會來收。
大約到了中午時分,寧永學才坐公交回到公寓,準備收拾收拾東西回老家。他心情一般,因為該死的槍店嫌他持槍證級別不夠,只肯給他賣長管步槍。這東西可不好往大衣里塞,手槍從衣兜里一掏就能拿出來威嚇別人,長管步槍恐怕要找把鋸子鋸斷槍管才行。
哪怕到了中午,海場冬季的天色還是很灰暗,老舊的公寓樓安靜無比,幾乎可稱空無一人。反正郊區租戶肯定是不會浪費車票錢,在大中午搭有軌電車和公交車回宿舍的。
尸體還擺在原地,和上午一模一樣,甚至都沒被動過......怎么回事?
寧永學還要趕著回家接表妹,實在不想過問這事。他端著裝步槍的長盒子,從巷口掛著馬迭爾冰棍招牌的閑置三輪車繞過,又矮下身,躲開一樓住戶掛在窗戶口的舊衣服,然后才往里走去。
在左右兩棟樓的一二三層,窗戶基本都鑲著保護的鐵柵欄,弄得巷子也更擠了。風吹過時,掛在頭頂的衣服總會發出幽幽的刷拉聲。外墻上的鐵藝壁燈已經壞了不知道多少年,反正他從住下就從來沒見它們好過。
抬頭往上看,縫隙間的天幕灰得恐怖,像是潑了一大盆發霉的顏料,凝滯在那兒,一動不動。從窄巷到公寓的樓梯間似乎都沒有色彩,死寂、單調、陰郁無比,一時間幾乎令他想起了林地。
見鬼的樓道燈又壞了,樓梯間黑得像是太平間,寧永學只能握緊樓梯的扶手往上一步步挪。他試圖讓自己的腳步聲變輕,同時也不會一腳踩空。
這地方似乎有點不對。
拉門進去的時候,寧永學緊握把手,免得鉸鏈在寂靜中發出聲響,最終把門鎖死,他才搖了搖頭。
要用窺伺嗎?
不,先辦了退房的手續再說。
寧永學在灰毛衣外面穿好黑色長風衣,衣領拉高,把刃口磨得很鋒利的斧頭別在大衣左側靠里,把步槍擺在架子上,——這東西暫時沒法往衣服里塞。他把帽子扣緊,帽檐很寬大,稍稍擋住了眼睛,腳下的靴子其實不是特別舒服,但能用于長途行走而且不會磨腳。
這些衣服他平常不穿,只有長途出行才會套在身上。
他要把很多東西放進衣擺,隨時取用,而且他希望區分自己在海洋大學和在地方考察的形象。這事非常重要。
沿著臺階一路抵達公寓頂層時,那片巨大的落地穿衣鏡還擺在過道,燈光不怎么亮,不過足夠讓他看見鏡子里的自己——
什么都沒有。
真是見鬼,要不是知道原因,他絕對會掄斧頭把這破鏡子劈成碎片。
稍作停頓后,他敲響了公寓主管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