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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看管的煎餅推車擺在過道拐角,里面燒著煤炭和柴火,劈啪作響。火光透過爐子縫隙照射出來,映得墻壁微微泛黃。
寧永學走了很久,他沒找到電梯間,也沒找到一扇打開的房間門。他很確信這條走廊比安全局夸張得多,至少他還能在安全局碰到幾個樓梯,遇見打開的辦公室。
如果說在這公寓里有些樓層很危險,雨衣男一定是給了他下了絆子,把他送進了最麻煩的一層。
“——感謝攤主。”
少女一邊說,一邊把紙幣疊放在收錢的鐵盒子里,等寧永學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站在煎餅推車旁邊,自己拿起了鏟子。
她的手法不怎么熟絡,看起來全憑自己模糊的印象。這很正常。但他倆在要命的禁閉公寓里撞見了一輛無人看管的推車,她居然放了張紙幣,然后開始自己做。這事讓他好半晌沒法說話。
“你要來一個嗎?”她抬頭問道。
“我沒心情吃東西。”寧永學說,老實說他根本不想碰這來歷不明的推車。
“我有,”她毫不在意地說,“我餓壞了。”
“我覺得我還是能聽到敲門聲。”寧永學委婉地提醒她。
“要是總疲于奔命,難免會忘事。我經常忘事,比如我剛才看到煎餅推車,才發現自己其實餓了很久。”
“那你也不該在這里現做。”
“嗯,是嗎?那我該怎樣呢?”
“隨便拿點能吃的東西,然后直接走。”
“不,要是能吃點好的,我還是想吃點好的。”她取出小刀,低下頭,神情專注地把煎餅一分為二。這時候,上面還只有一個半生不熟的雞蛋。“是這個步驟嗎?”她把很好看的眉毛稍蹙了點,“我記不太清楚了,唯獨要用刀劃這點印象深刻。”
當然不是,這是最后的步驟。
就在她低下頭的時候,寧永學看到她的黑色頸環稍稍落下了點。透過頸環縫隙,他立刻在她白皙的頸項看到一條食指長的傷口。
她的傷口微微張開,卻沒流血,也看不到傷口里的肌肉和血管,仿佛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裂痕。
“無形利刃。”寧永學說。他一下子就理解了此人的余裕。
她眉毛舒展,回望他的眼眸。
“你也了解儀式?”她說,“真是巧,就是有點太巧了。”
“我們該把話說明白點。”寧永學說。
“我可看不出來有什么把話說明白的必要。”
“至少談談你的想法,能做到嗎?”
她拿著切煎餅的小刀在爐子上敲了敲。“想法啊......”她稍稍揚起眉毛,又笑了,“我這么跟你說吧,這把刀就不是用來切煎餅的,我拿著它出門散步,可以殺一百個人,這就是我的想法。”
“我覺得——”
“我可以先從你開始。”
然后她收回右手,把染血的小刀從衣袖擦過。“來年我也該自稱普通大學生了。”她說,“這介紹還不錯,算我欠你的。”
......
“請下電梯,去你自己的房間。”
然后老太婆重重關上房門。
寧永學木然地伸手碰了下自己的喉嚨。咽喉沒有剖開。脖子沒有飆血。腦袋下面沒有整齊的斷面。他也沒有死。
坦誠地說,一瞬間發生的事情違背了他對當今時代的認知,不過他能確信,他是死了,一把剛切過雞蛋和面糊的小餐刀把他脖子剖開了大半,而他死前的遺言就是:“我覺得。”
但我為什么站在這地方,看到老太婆關上了房門?
唯一的好消息是,既然脖子剖開都會死,那他肯定是不能把自己腦袋當球踢然后再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