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過分啊,”繃帶女說,“我也不想纏著滿身繃帶,但誰讓繃帶揭下來更難看呢?”
“繃帶下面是什么?”曲奕空問得直截了當,可能只有她才能問得這么直截了當了。難道臉好看聲音好聽就能為所欲為嗎?
這家伙完全可以靠臉吃飯了,為什么還要這么有錢?
“你很好奇?”繃帶女問。
“為什么不能好奇?”曲奕空毫不在意地反問道,“你可以若無其事地舀我們的粥,我們卻不能看一眼你的情況?”
“這想法還真是了不得,那好,你想看哪兒呢?臉?手?腿?還是前胸后背?跟我說說看。”
“隨便你。”曲奕空說,“我只想看看你還是不是個人。”
“喔?你真有心理準備?”
“我甚至可以留你過夜。”曲奕空指指搭在墻角的帳篷,“你不是一直一個人睡在外面嗎?既然昨天死了人,你就過來跟我們搭伙吧。只要知道你是什么,你就可以睡過來。”
繃帶女盯著曲奕空端詳了一陣,然后發聲怪笑。“好,既然你不介意,我也不會客氣。”
她說著扯下臉上的繃帶,一直拽到頸部,堆在衣領上面。
寧永學立刻看到她滿是血絲的眼球,眼白泛著枯黃,她的睫毛胡亂黏在一起,眼眶周圍都是深陷的烏黑色。
她雙唇干裂,幾乎沒有色彩,還翻著灰白的色皮。三道長疤痕穿過她蠟白又枯瘦的一側臉頰,看起來非常醒目,有些像是刀傷,又有些像是爪痕。
她的脖子也瘦削蒼白,不堪一捏,可能路小鹿都要比她健康得多,聯想到她歪下腦袋的角度,寧永學總覺得這玩意是斷的。
她看著就像是剛從瘟疫里逃出來的半死不活的骷髏。
她擠出一個病態的微笑,“還有什么問題嗎,這位大小姐?”
“你最近也沒有餓著吧?”曲奕空問她。
“久病難醫。”繃帶女說得很自在,“我在薩什半死不活的年頭可能比你們的年紀都要大,一點粥和湯能有什么用?”
寧永學目視她端起一碗摻了不少肉的燕麥粥,放到嘴邊就咕咚咕咚猛咽。事實上,她吞咽的動作看起來有點像動物,而且不是什么好動物。
不過忍饑挨餓的人本來就都這樣,她也算不上特別極端的,形象也是歷史記載里的黑白照片差不太多。
寧永學忽然想起了她當初的自述。
“你是北方來的?”他問。
“算是吧。”
“庇護山脈附近?”
“算是吧。”
“你是被送去挖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