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永學很難確認她有沒有在說謊。“你是委員會的高層嗎?”
“你說高層?我至少也得是最初的幾個常駐成員之一了,除了發起這個組織的它者一直沒個蹤影,委員會的事情我哪一件不清楚?”
“你看著也不是很有權勢。”寧永學發誓他沒有陰陽怪氣,“有權勢的人也沒必要來這里裝成奧澤暴分裂出的鬼魂。”
“當年追隨老子的人一半都死在內斗里了,一半都改投其它高層了!現在這事已經過去快一千年了,——你說我為什么看著沒權勢!”她一把抓住他的兩邊脖子,用力亂晃,“是老子帶頭幫他們從野蠻無知進步到文明開化,當年的殖民會議也全都有我參加。好不容易等到全世界的其它人和種族都要給我們當奴隸了,我卻被扔到棺材里,一直封存到世界毀滅,——你說我為什么沒權勢!”
寧永學舉雙手表示投降。她是個被人從墳里刨出來的老棺材,這是他沒想到的。“如果你也是個受害人,”他盡可能委婉地說,“你干嘛還要跟如今的委員會走上一條道?”
“不跟他們走一條道,還要跟你們走一條道嗎?”煉金術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該不會覺得你們的現代社會就是唯一可行的道路吧?”
“難道你還覺得所謂的牧場更好嗎?”
煉金術士臉上露出一種父親教育傲慢孩子的微笑。
“當然更好了,原始人。”她說道,“有我們道途上的人當實際統治者,為什么還要跟走不上道途的人討論他們的思想和價值?你會覺得這兒看著順眼,是因為你沒見識過我們擴張的效率。技術的革新和工業的進步從來不需要什么思想和人道,只要能讓奴隸越來越多、勞工越來越耐使就行。”
“真的?”
“當然是真的,只要資源都集中在我們手里,就沒有什么事是辦不成的。”
“但無光海也只是又一個已毀的世界。”寧永學說。
“是的是的,”她擺擺手說,“扛過世界的結構性崩潰很難,這事我們都知道,措施也很早就制訂了。我們的統治非常穩固,限制措施也規定得很完全。這個任務其實一點也不艱巨,只是我們的工具太脆弱了,總是一批又一批死在工廠事故里。不過就算如此,事情應該也可以順利完成才對......”
說到這里,煉金術士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中世紀睡榻上。
“誰知道會從虛空深處掉下來一個圓盤呢?”她說,“看后人的說法,至少我們跟它們同歸于盡了。要是換成你們在哪兒,無光海已經是天使的光明海啦!”
寧永學覺得她像是殖民時期的領袖,不過還要更極端些。有道途這個比物種差異更巨大的人類個體差異存在,無光海很可能直接從這邊的第二史飛躍到了工業革命,期間一切關于人權和平等價值的思想別說是發展,可能根本就沒有誕生過。
其統治方式顯然是一種相當穩固的上下分層,奴隸依然存在,或者根本就沒有廢除這種制度的必要,勞工也都被定義為廉價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