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永學想到了曲陽對曲家頑固的老爺子的看法,還有他對曲奕空的厭惡感。他會這么偏執,應該也和家族的氛圍分不開關系。
“他想得是挺好,但他干的事情不是很值得說道。”寧永學說。
“您這話沒錯,”阮醫生欠了欠身,“曲陽希望自己至少先成為一棵老樹,不然他甚至沒法落下樹籽,但在過程里他發現自己病變了,恐怕既沒法變成一棵老樹,也沒辦法往土地里落下樹籽了。最終他把養分都給了我,用他能想象到的最真誠和正直的性格創造了我。”
寧永學看了眼煉金術士,這人面無表情,好像在回味他和阮東給曲陽的評價。
“那曲陽來這地方究竟是想怎樣?”他又問道。
“他打算看一眼當時那條胳膊的主人......可能這也算是他的遺愿了。”
“合著這人是來朝圣的?”
“這么說也沒問題。”阮東說,“主要是想朝圣,其次他也想為委員會最后做點事,這樣就能換來我的地位和自由了。”
“他最后被他朝圣的對象把腦袋啃了,你覺得這算是朝圣成功了嗎?”
“他會的,閣下,不過他可能不希望自己殘破的人格能延續下去。”
寧永學看了眼自己挾在胳膊上半死不活的小母狼。這感覺還真是古怪。“那她呢?”寧永學往煉金術士一指,“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曲陽的理念是從她身上學來的嗎?”
“我沒法評價她太多,寧先生。”
“你先回去吧,阮東,”煉金術士這時開口說,“你這邊的事情我自然有安排。”
她揮了下手,阮醫生就像霧一樣消散了。看起來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中世紀場景里她掌握了其它人的出入權,或者這個場景就是煉金術士設立在這兒的意識中轉站。其性質類似于容納了整個諾沃契爾卡斯克、甚至能擴張到覆蓋一個行星的黃昏之地。
當然,規模要小得多。
這人想抵達方舟的核心,是為了見識到黃昏之地背后的主宰者嗎?
“曲陽的理念不是從我身上學來的,”煉金術士的聲音高了點,“不如說我們是完全相反的。我教了他技術,但他只學會了在自己身上做實驗,只求得到能用在這個世界上的知識。但我——我對這個世界做實驗,把知識和成果用在我自己身上。”
說到這里,她又彎下腰來,拍拍寧永學的腦袋,繼續說道:
“有人說我是個怪物,這話不假,在互相指責別人是怪物的對罵里我總是比別人更像怪物。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就是我的父親,也是我女兒的妹妹。你可知道根據自然的法則和比自然更高的法則,每個造物背后都會有個造物主?但我是我自己制造的,除了舊有的記憶以外,我的一切都是我親手造出的,甚至包括知識——這些知識也都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