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導師給她的評論。
所以她被拎著學了兩年“業余愛好”,可惜她這個不可教的孺子仍然寫不好毛筆字,但是對事情的專注力和審美品味卻得到了相當大的提升。
人是有偽裝性的。
就算寫一篇文章,寫一封信,都可能會隱藏情緒。
唯有音樂和寫字不能。
音如其人,字亦如此。
高闖的字架構完美,筆勢雄渾。
如果傳說中的龍形虎步說的是帝王儀態,那么他這筆字也應該是屬于帝王的。
只是在那沉穩堅毅的表面感覺之下,似乎還隱藏著生機蓬勃的強大力量,就像野火那樣,若沒有紙張的束縛,仿佛會直接撲出來。
外表平靜,內心火熱,典型的悶騷男啊。
肖絳端著那張紙,仔細欣賞了一下那個字。等墨跡干了,才小心翼翼的折疊起來,妥妥帖帖的放入衣襟內的暗袋。
而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表情,都沒有逃過高闖的眼睛。
見過他手書的人可多了,但都把那當做命令。從沒有人像這女人一樣,單純對他的字流露出那樣贊嘆的神情。而且她那么珍視的把那張紙收了起來,令高闖的內心又增加了小小的愉悅。
同時,疑惑也更加深了。
“你在尼庵的時候,誰教的你讀書寫字?”他忽然問。
成親當夜,她交給他投名狀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懷疑了。
肖絳愣了愣。
但這就像考試,她這個好學生提前都準備好了答案,所以這時候也并不慌張。
她聳了聳肩道,“我生下來就是癡兒,如果受到很大聲音的刺激,還會動手打人。不僅傻,還很瘋,所以才四五歲就被送到山上去了,有誰會教我讀書寫字啊?送我到尼姑庵里去,也不過因為我到底是親骨肉,不忍心直接弄死。但也有可能本來是想弄死我的,怕人家說三道四,才不得不這么做。總之就是圖山上清靜,沒人刺激我,我也看不到別人,求個自身自滅罷了。
“既然沒人教過……你的解釋呢?”高闖見她侃侃而談,沒有半點自憐自艾的樣子,倒是有點佩服她的堅韌開闊的心性。
“不知王上有沒有聽說,在比游牧外族的世居地更西邊有一處地方。那里天高地遠,連天空都比咱們這邊更通透。”肖絳想了想說。
她說的吐蕃,也就是現代的西藏。但這里是個異時空,她不確定是不是和中國古代一樣,也只能含糊過去。
懂得還挺多,就算是受過良好教育,眼界寬廣的貴族女子,也未必知道那么遠的地方,那么遠的人。
高闖八風不動,但內心的疑惑卻在加深。
“聽聞他們那地方有一部神史,代代相傳,里頭記載的文字有好多好多本書那么厚呢。”肖絳伸長了手臂,大大的比劃了一下。
“只不過神史的歷任傳唱者,卻都是不識字的普通人。他們都是在草原上放牧的時候睡著了,之后做了一個神奇的夢,醒來之后就能把那些大部頭完完整整的講述出來。這有個名堂,叫做夢授。被在夢中傳授本領的人,都是天選之子。”
“你也做夢了嗎?那么你也是天選之子?”高闖挑眉,“這說法倒是新鮮。”
“是人都會做夢的,就算我白癡的時候也做夢。”肖絳搖了搖頭,“再說就算我是上天選中的,那也是天選之女呀,肯定不是天選之子。”
“然后?”
“哪有然后?”肖絳攤開手,“王上肯定還記得,之前我差點被人殺了。要殺我的人一是想冒充我,伺機刺殺王上。就算是刺殺不成,誰知道趙淵會不會以我的死來找王上的麻煩?”
“你是在提醒本王,你的小命很重要。”高闖拆穿她。
這個女人,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為自己的生命增加籌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