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這個世紀很多人的命運都是如此,這個時代很多人都走在通往理想的路上,卻不知道理想已死。無論哪一個國家,哪一座城市,到處都能看見像你一樣的人,起初為了各種目的背井離鄉,在城市的灰塵里穿行許多年以后,后來,開始漸漸迷惑,不知道自己為何漂泊?在地鐵車站擁擠的人群中,從每一張茫然的臉上你都能找到自己的同類,麻木而熟悉過著沒有明天的日子,他們像你一樣孤獨,在這座城市。唯一陪伴自己的朋友,就是黑夜里的失眠,無數個夜晚,你在焦急等待睡夢的到來。昏昏欲睡之中,突然,你發現曾經熟悉的家,童年的故鄉消失的無影無蹤。你放聲大哭,從半夢半醒中仿佛看見那個淚流滿面的人正在走向冬天的荒野,寒冷的空氣里到處飄蕩著死亡的氣息。
遠遠看見紅燈亮起,每天總是堵車高峰的時候,正在火車站前面的商業街上,你看了一眼遠處的鐘樓。這時候,一個中年人在狹窄的車流縫隙里側身穿行,將手里的傳單不斷地遞過來,沒有人搖下車窗,拿著傳單的手碰在結著霜花的玻璃上又縮了回去。你急促地按響喇叭,示意發傳單的人躲開,各種車輛盤根交錯擠在一起,車與車緊緊跟隨緩緩移動,中年人拿著手里的廣告傳單被困在馬路中間,像是電線桿上一只可憐的麻雀。
急剎車發出刺耳地尖叫。一輛寶馬從地下車庫開出來,車頭停在那里,車窗搖下來,一個戴墨鏡的女人探出頭。
“不要命了,花癡啊,想什么呢?閃開。”
她如夢初醒,不知道怎么會擋在地下車庫的正前方,趕緊閃到一邊,寶馬從身邊揚長而去。她最近總是精神恍惚,應該做電梯到地下一層取車,卻鬼使神差走到車庫的出口。沿著斜坡進了地下車庫,找到自己的車,忽然覺得少些什么,她這才發現兩手空空。手提袋忘在公司,自從那個周末以后,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全亂了。
走出電梯,整層樓空空蕩蕩,回到公司已經空無一人。辦公桌上響起悅耳的手機鈴聲,打開包,她看了一眼電話號碼,很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接通以后,對方沉默,她掛了電話。她坐在椅子里,有些茫然,下班以后總是感覺時間放慢了腳步,不知該做些什么。年齡愈大,身邊的朋友愈少,周圍的人有的結婚,有的離婚,似乎從來都不寂寞。她不羨慕別人的生活,可是,最近突然開始覺得一個人好孤單,在這座城市竟然沒有一雙耳朵愿意聽她的傾訴,她覺得自己的公寓就是一座黑暗的墳墓。
白天的喧囂如同退潮以后的海灘,辦公室里只有臺燈發出幽暗的光,寂靜無聲。忽然有一種莫明的恐懼,在幻覺里好像有腳步聲由遠而近,好像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穿墻而來,高大威猛的男人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槍,隨著一聲槍響她的身體變成一條紅色的河流,她不知道為什么要自己騙自己,要害怕。她拿上手提袋沖出公司,留下重重的關門聲,好像這樣就可以將恐懼留在身后,走廊里燈光通明,讓她找到一些安全感。站在電梯門口,看著緩緩跳動的數字,她在想這個時候還會有誰沒有回家,也許會遇到某個陌生人,也許會發生一場浪漫的戀愛,也許這就是經常聽到的緣分。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還是那個號碼,接通以后,還是沉默無聲。這個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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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電話,已經讓她沒有最初的好奇,已經習以為常,甚至成為生活的鹽,告訴她這個世界一直就是多姿多彩。電梯門緩緩打開,她進了電梯,站在一個男人的對面,電梯門又緩緩關上。男人穿一身黑西裝白襯衣,看上去是職場白領,上班族的冷漠寫在臉上,依然是目中無人的表情,并沒有回避她直視的眼光,似乎她并不存在。對面這個人并不英俊,卻有一種中年男人說不出的迷人魅力,她忽然想到異性相吸這個詞,想到大學時代的男友這句總是掛在嘴邊上的話。分手許多年以后,她已經忘記男友的身體,卻記住男友的聲音。她看著對面男人的眼睛,似乎想要看透男人的過去,男人同她一樣孤單,在她面前摘下面具卸去偽裝**的呈現,男人健壯的軀體充滿誘惑,這一切不過是眼前的幻覺。電梯到了一層,她急匆匆走出電梯,感覺臉頰發燙,內心的桃花燦爛不想讓一個陌生人看到。
“美女,你手機掉地上了”那個男人在身后拍拍她肩膀,將手機遞過來,與她擦肩而過。她看著男人的背影,想要說聲謝謝,發不出一絲聲音,她回憶接過手機的瞬間,卻想不起男人的那張臉是什么樣子。她忽然有一種沖動,身體里沉睡的那頭野獸被喚醒,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終于發現自己和周圍的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區別。
走出寫字間,她沒有去停車場,而是走在人行道上,去一個從未去過的地方。同事說,就在公司旁邊的商務酒店附近,她想起同事奇怪的目光,想起酒吧迷醉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