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走出花神咖啡館,這條街是那么熟悉,他忽然想起薩特和波伏娃,也曾經走在這條街上,輕輕推開咖啡館的門,總是坐在固定的位置。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會遇到這對偉大的作家伴侶,或許,還會當面向薩特請教存在主義的精髓。薩特之后,這座城市再也找不到偉大的作家,這座咖啡館每天都有無數慕名而來的文藝青年,卻再也沒有當年的藝術氛圍。那個黃金一般的年代稍縱即逝,這個世界匆匆的腳步很快就將巴黎的藝術家徹底遺忘,嶄新的一代人正在逃離現實,互聯網的世界正在成為無數人精神的家園。
這是一個數字化的時代,數字已經滲透到每個人的神經里面,電話號碼,信用卡密碼,互聯網賬號,股票指數,房貸利息,你生活的每一個部分都與數字息息相關。你的記憶里面盛放著越來越多的密碼,每串數字互不關聯,卻因為你而在現實之中具有價值,關鍵時候,你總是遺忘密碼。這個時代正在將每一個人變成生活里面的數學家,社會之中的經濟學家,投資成為中產階級關心的熱點,理財是普通家庭必備的常識。只有藝術家還是隨心所欲天馬行空的過日子,雅克就是這樣的人,從來沒有計劃,現實之中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自自然然的發生。
回到寓所,雅克吃過晚餐,餐具堆放在客廳的桌子上面。他躺在臥室的床上,打開一盞臺燈,靜靜地讀書。他喜歡躺在床上讀書,這是每天晚上生活的一部分,即使在巡回演出的路上,住在旅館里面也不會改變這個習慣。在這些文字的海洋里面暢游,會起到一種神奇的催眠效果,他讀過書以后就能夠進入甜美的夢鄉。雅克的家總是很凌亂,陽臺上是一些雜物,客廳里面堆放著無數演出的光盤,臥室的地上床上都是書,靠墻的書架已經沒有放書的空間。他的生活也是這樣雜亂無章,只有在工作中,面對舞臺的時候,他的思緒才會有條不紊地非常清晰。有時候,雅克感覺這個家就是自己睡眠的一部分,白天總是空空蕩蕩,只有黑夜來臨臥室的燈才會亮起來。他最近總是在花神咖啡館里面,他喜歡這種環境來激活自己的思維,他的白天總是緩慢而平靜,只有在劇場里面排練作品的時候,他仿佛變成另一個人。雅克相信每個人都有無數張臉孔,不同的空間就會有不同的表情出現,這是條件反射讓人又回到了動物的自我保護本能。雅克深信一句話,性格決定命運,選擇創造未來。
雅克感覺自己生命的意義就是工作,戲劇就是他喜歡的職業,這是一份可以帶來無窮歡樂的工作,與演員們在一起讓他感覺到這個世界的豐富多彩。他深信自己從事的是一份偉大的工作,他的戲劇,他的舞臺,都是在探索生活的無限可能,讓人們對自己的生活充滿想象的空間。雅克的生活與工作已經融為一體,除了睡眠,他沒有休息的時候,一旦失去工作,他會覺得像是懸在半空中的身體神情不安,隨時都會墜落。忙的時候,他會很開心,空閑下來,他就會感覺周圍的空氣里面到處都是憂郁,雅克不能無事可做,哪怕是偶爾無聊的時候整理房間,也不會讓自己在家里面枯樹一樣發呆。
巴黎的生活總是彌漫著濃濃的人文氣息,各種繪畫展覽,各種小劇場演出幾乎每天都能夠在塞納河左岸的藝術區看到,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匯聚在這里,讓夢想變成現實。這座藝術之都的寬容,讓藝術家像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更加充滿奇思異想,總是不斷地向著世俗挑戰,總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每一件作品都在追求驚世駭俗的效果。無論是你來自哪里,無論是你在藝術這條道路上已經跋涉了多少年,只要你來到巴黎,就會看到希望,就會等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這里不僅是藝術家的搖籃,還是發現藝術家的巨眼天使,不會讓任何一顆耀眼的星星在夜空墜落。
上午九點鐘。雅克準時進入劇場,開始排練自己的戲劇,演員已經在觀眾席上等待他的到來。舞臺上燈光亮起,雅克給每個演員講解著表演的要點,他要讓演員成為一把鑰匙,給觀眾打開一扇通往夢境花園的門。雅克對劇本進行最后的修改,要讓人物更加生動,要讓情節更加出乎觀眾的想象力,戲劇就是現實里面不可能出現的短暫狂歡。雅克將每一個細節又檢查了一遍,直到完全滿意,排練演出正式開始。
舞臺燈光熄滅。片刻之后,一束追光燈亮起來,畫家梵高背著畫夾上場,雙手高舉著向日葵,像是一把雨傘要擋住傾斜如注的暴雨。他舉著向日葵四處尋找,舞臺上空曠寂寥,腳步踩在計算機鍵盤上面就像是打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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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陣陣傳來。他奇怪的看了一眼腳底下的鍵盤,然后,繼續尋找。藝術家安迪沃霍爾從舞臺另一側出場,推著購物車,里面裝滿罐頭。安迪沃霍爾穿著一件醒目的白色T恤衫,胸口是巨幅瑪麗蓮夢露的頭像,這個電影巨星用一雙誘惑的眼神看著這個世界。安迪沃霍爾推著購物車來到舞臺中央,開始大聲吆喝出賣貼著價格標簽的罐頭。
“藝術現場超級拍賣會,最后甩尾貨大促銷,藝術家珍藏版作品數量有限,快來速購,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安迪沃霍爾的大聲吆喝吸引著周圍的人,這時候,作家加繆夾著公文包上場。畫家梵高依然在舞臺上高舉著向日葵四處尋找,圍繞著藝術家兜圈子。
“這里是農貿市場嗎?你怎么把超市里面的罐頭放到這里來賣,你批發了多少罐頭,沃爾瑪超市還在促銷嗎?”加繆挑選著購物車里面的罐頭,仔細看著商標上的出廠日期。
“傻帽,這是藝術,不是商品,你怎么一點文化都沒有,這可是在蘇富比拍賣行創紀錄的作品,懂不懂,沒有見識,回家你上網去gool一下。”安迪沃霍爾用不屑地眼神看著面前這個文質彬彬的知識分子。這時候,歌手列儂上場,背著吉他提著錄音機,播放著披頭士樂隊的經典歌曲《yesterday》。舞臺上的眾人紛紛被音樂的旋律吸引,只有畫家梵高無動于衷,依然高舉著向日葵在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