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這城主之位,也是對方的掌中之物,他若聽話,便能安然地過上富貴閑人的生活。
“當年我四處游歷,見過高山巍峨,平沙狂漫,川流滾滾,心里暗嘆這造物的神奇。我雖是父親唯一存活子嗣,心里卻不想為這世俗牽絆。誰想到,命運弄人,我的千般不愿,到底還是受到了報應……”墨淮坐在包廂里,說到這里頓了頓。
對面的宋意看起來無波無瀾,讓人猜不透心思,聽到此處,也只是半笑不笑的樣子。
墨淮心里有些難堪。
多年不見,感情淡化畢竟難免。
當年鳳湘君對宋意也是情深意重,這宋意不也是毫不猶豫地選擇背叛了嗎?
宋意所表現出來的冷淡,不過是在告訴墨淮一件事:籌碼不夠。
墨淮盡量掩飾對宋意那份忌憚,終于敞開天窗說亮話:“有宋兄幫助,想必墨城不過是我囊中之物。”
十二沒有反應。自家主子本想是來墨城看個笑話,搗搗亂,攪攪混水這樣的,這墨淮的隱晦示好壓根不在考慮范圍之內,唯獨見了墨小公子這一面以后,突然改了主意。
宋意確確實實是為這墨小公子插手的,聽到墨淮終于道出隱藏的野心以后,微笑道:“墨兄應知,我宋意從不談情面。”
墨淮答:“我墨城愿以一城武庫相贈。”
這可是大手筆,即使是墨城軍武起家,這手里的武庫城數量寥寥。
沒想到宋意卻皺眉,淡定地開出了自己的條件:“我要你墨城俯首稱臣。”
墨淮心中大震。
但凡他此刻頭腦清晰,也會想到如今朔望兩城皆在面前這人手里。
所以墨淮臉上分外難看:“你我當年情分,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墨兄,這些年依舊未曾改變,依舊是當年那個舉世佳公子啊。”
宋意偏頭,看不清她眼底的諷刺。
眼看著大業垂手可得,墨淮不甘放棄,心里還在衡量,開口道:“宋兄,墨城乃我族百年心血,拱手相讓,縱使他日我坐上城主,焉能服眾?當年朔城屈服我墨城之下,前不久還是動亂不平,宋兄這一個提議,對你我雙方都有為難,不如換一個條件?”
宋意瞇眼笑:“說句實話,我這趟來,先是因為你們墨城一條狗,惹煩了我。”
這一句話輕飄飄的,一瞬間把對方隱隱約約占的上風拉了回來,話里外透露出來的散漫,放大了墨淮心中的不安和焦躁。
宋意等的就是這個時機,她忽而燦然一笑:“說到我想要的,墨兄倒是能幫忙一二。今日我在明城酒家,見到一位朱衣少年……”
墨淮一愣,忽而明白對方意思。
“墨兄也知,我這人沒多少愛好,也就是這人間顏色令我心癢……”
笑聲繞在耳畔,墨淮恍惚,清醒過來,對面已是一盞涼茶,他摩挲這手上玉戒,半會兒已被滔天富貴迷惑住雙眼。
走出客棧的宋意步履緩緩。
她心想,墨淮可知道那少年是他親侄子?
走了幾步,宋意又笑了一下。
他怎么可能不知呢?
墨即卿不僅是他的侄子,更是他的競爭對手啊,莫說是平日行蹤了,怕是飯桌上那一道菜多動了幾筷子都會一清二楚。
不過是權勢和富貴,讓人迷惑雙目,親情與柔情,早已在憎惡里面目全非。
那個少年,冷眼旁觀,又是什么想法呢?
宋意喜歡干凈的東西。
十二趕來馬車,宋意彎腰上馬,知道今日一別,來日她再至此地,必將是天翻地覆。
那時候的宋意看著來往的熱鬧,頭一回生了一個想法。
萬家煙火,能否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