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璽趕緊擺擺手:“盧木匠,此言差矣!我王璽并不想造反當皇帝,我只想保我全家人平安。昏君不仁不義,朝廷陰險毒辣,對你盧家如此,對我王家亦是如此。我現在只是順從天意,修建‘龍宮’祭祀龍族先祖,以求自保罷了。”
話畢,王璽試著將跪在地上的盧瑀和盧有心扶起來:“有盧木匠父子的相助,加上這奉天殿營造圖紙,一定能將‘龍宮’精修精建。‘龍宮’建好后,想必屆時一定群龍聚匯,大興我龍族血脈,保我王氏一族平安順遂!盧木匠,為了感謝你們千里而來助我修‘龍宮’,我這就將涪江邊的東皋閣騰出來,離‘龍宮’施工地點和王土司府都不遠,方便諸位匠人日常起居。盧木匠,令郎儀表堂堂,氣宇不凡,看起來與小女辛夷的歲數也相配。待‘龍宮’修好,我自會將辛夷許配給令郎。到時候你我結成親家,令郎就是我的賢婿,你盧家自然榮華富貴,前途無量。”
盧瑀沒料到王璽竟如此器重他,忽然明白了徐公的良苦用心,硬拉著盧有心不愿起身,一個勁兒地磕頭:“草民叩謝隆恩!”
躲在一旁的辛夷聽到王璽的話,呆住了。
王璽莫名其妙給辛夷安排的這段姻緣,從天而降,辛夷難免惶惑,兩肘縮在腰旁,腳尖緊靠裙下。如一個受傷的人,有人接近她的傷口時,便會本能地顫抖。一種復雜微妙的感覺圍困住辛夷,有增無減,慢慢擴散。
開工當日,王璽先請無妄法師做了一場法事,以保整個工程修建過程平安無事。法事之后,等到卯時吉時一到,一百徭役與木匠、石匠、泥塑匠、畫師等二十名匠人齊聚一堂,在王璽與其眾子的帶領下,宰殺雄雞滴雞血以驅邪,擺上豬頭、牛頭、羊頭作為祭祀“三牲”,齊行“報土”祭拜之禮。所謂“報土”,即向土地公報告動工時間。因大興土木挖地基,恐打擾土地公,故要先向土地公打招呼,以求吉利。“報土”之后,眾匠人用“三牲”、香紙、紅燭虔誠恭祭各自祖師,木匠拜“魯班先師”,泥塑匠拜“荷葉仙師”,以求開工后一切順利。王璽帶著其子王鑒、王樾、王濟、王煥,身著喜慶吉利的紅衣,放燃炮,持鐵鏟,鏟挖三下土表示“破土”。最后是“奠基”,“奠基”又叫“下基石”。俗話說“地打牢,萬年興”,開基時,王璽等王家男丁與匠人、徭役代表一起掘地數尺,填上泥石。為防觸犯土地公,還供上祭祀的香、燭、果,以此向在此地埋葬的無主墳或一切生靈祭奠,告知他們將于此地破土動工,請他們知悉并諒解或遷徙他方。這是一種尊重和告慰之禮,也是陰陽和合的和諧之道。
畢竟是私建宮殿,沒有向四川承宣布政使司和工部報批,行事不宜高調,整個開工典禮沒有過分宣揚,一切從簡。王璽對外宣稱修建新的龍州宣撫司僉事衙門。蟠龍壩的老百姓們偶有微詞,但這是個等級森嚴的世道,王璽升了官制品級,要重新修建與之官位相匹配的僉事衙門,無可厚非。何況誰又曾料想到,他們歷來尊敬愛戴的王土司大人王璽,向來安分守己、忠君體國,這一次竟然如此膽大包天,在沒有報批四川承宣布政使司和工部的情況下,敢如此大興土木,修建的還是一座形制與紫禁城一致的“龍宮”!
因才剛開始動土挖地基,王璽讓盧有心等畫師畫些屏風、掛卷等擺件,以后裝飾用得上。盧有心整日在蟠龍壩附近東走西看,閑情逸致,找尋靈感。
一天,王璽帶回幾幅畫,叫辛夷一起賞畫。
辛夷正要打開其中一幅綾裱精致的卷軸,身體被一陣莫名的陰風穿過,像是剛從千年不化的寒冰里取出來,那份寒意鐫刻在辛夷的骨骼上。
王璽覺察到辛夷的臉色不對,忙問辛夷,“怎么了?”
辛夷捋捋額前的青絲,面色蒼白:“沒什么,父親大人您不用擔心。”
清風舞動著白色薄簾帳,無法抵御的鬼魅氣息悄然潛入,貼著墻角小心爬行。辛夷感到冥冥中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控制著,壓抑得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