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讓薛兆乾休息片刻,薛忠義劈頭蓋臉地呵斥起來:“兆乾,你這些天都跑去哪兒了?”
薛兆乾一臉疑惑:“父親大人,孩兒去松潘衛辦您交代的軍務事宜呀,您是知道的啊!”
薛忠義眼神中殺出一絲銳氣:“為父教導你從小要做個誠實守時之人,你比計劃晚回來了一天,去趟松潘衛需要這么多天?”
薛兆乾皺了皺眉:“松潘衛山高路遠,自是費些時日。”
薛忠義鼻子里哼了一聲,哼得人膽戰心驚:“為父安插在寧武司的探子,分明看到你出現在蟠龍壩街上!”
薛兆乾被當場戳穿謊言,愣了一下,自知瞞不下去,不再狡辯,只得將藥叢山巧遇辛夷一事統統交待。
薛忠義聽完,怒火中燒,一掌拍在茶案上:“你好大的膽子!竟然瞞著為父偷偷與王氏土司一族往來,誰稀罕你去救王璽女兒!你還護送她回蟠龍壩,成何體統?”
薛兆乾感到寒風撲面而來,吹到他的眼睛里,寒氣四溢。薛兆乾知道薛忠義和王璽歷來不和,沒想到薛忠義對王璽的女兒王辛夷也如此仇視。薛兆乾只好找了一個聽起來合乎情理的理由:“父親大人,請您息怒!孩兒見那辛夷小姐遭遇山火,于情于理不能見死不救啊!”
薛忠義哪里聽得進薛兆乾的理由,越說越氣:“這王氏之女自惹山火,分明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你以為你是觀世音大士,要你去普度眾生?救她性命不說,還送她回蟠龍壩,你莫不是看上這個妖女了吧?”
事到如今,薛兆乾不想再欺瞞薛忠義,趁勢跪下來,向薛忠義行了一個大禮,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鄭重其事對薛忠義說:“父親大人,孩兒知道您素來與王土司不和。禍不及妻兒,王土司的女兒王辛夷并不是王土司那樣的欺詐狡猾之徒,她只是一個單純的姑娘。孩兒的確對辛夷小姐有意,孩兒懇請父親大人允準孩兒向王家提親!”
薛忠義看出眼含熱淚的薛兆乾滿是真誠,可薛兆乾是薛氏土司世子,是成為下一任薛氏土司的不二人選。薛忠義絕對不可能讓最愛心的兒子迎娶宿敵的女兒。
薛忠義的臉氣得煞白,眉毛亂跳,厲聲駁斥:“不孝子,你今日是不是非要活活氣死為父,才肯善罷甘休?普天之下的女子千千萬萬,哪怕貴為大明的公主,只要你看上,為父也會想盡千方百計幫你打點牽線。但唯獨就是王璽的女兒不可以,你休想娶這妖女為妻!”
薛兆乾的淚珠子啪嗒一聲打在地上,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薛兆乾目光堅定,心意篤定:“父親大人,縱使天底下各色女子千般好,只有辛夷小姐是孩兒心中的萬中無一。孩兒此生非辛夷小姐不娶!”
“這王璽真是歹毒,竟派了一個妖女來勾引你,你這么容易就被勾了魂了?”薛忠義臉上露出愁容,言詞不再那么憤怒,反而無比惆悵,“兆乾,你要知道,你的婚事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而是關乎我們整個薛氏一族。你怎么可以這么自私,拋開所有薛氏族人于不顧呢?王璽仗著比我年輕,獨吞了漳臘金礦的巨額財富,在皇帝、張太后以及四川承宣布政使吳蒼介等皇室、權貴面前阿諛奉承,處處與我作對。他覬覦我的位子,妄想他日取而代之。若是你娶了他的女兒,將來我一旦猝然長逝,他的鐵腕必定會伸到我們漁溪司來,挾天子以令諸侯,把你當做他手中的傀儡布偶,暗地里掌控一切,成為漁溪司的新主人。你萬萬不能讓他的奸計得逞!這么多年來,為父一心培養你,早早立你為世子,你將來注定要接替為父龍州宣撫使的位子,接管漁溪司,成為下一任薛氏土司。你斷不可為了一個妖女枉送前程,斷送整個薛氏一族的將來!”
薛忠義的話撼動不了薛兆乾的心意,他跪在地上,堅持己見:“父親大人,您無需多言,這些道理孩兒都懂。若是不能娶辛夷小姐為妻,孩兒愿意終生不娶!”
薛忠義長嘆一聲:“唉!這是作了什么孽啊,你怎么就這么犟啊?若是你娶了這個妖女,就是自取滅亡,整個薛氏一族、整個漁溪司會跟著你一起陪葬!”
薛兆乾知道,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活著跟一具行尸走肉有什么區別?縱有江山一隅,美人百位,府邸千棟,良田萬畝,也不及辛夷回眸一笑。
久居龍州這樣的內陸地區,薛兆乾從未見過大海是什么模樣。薛兆乾深信不疑,辛夷淺淺一笑,便是他永生不會再遇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