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辛夷的擔心,徐公細細道來:“王土司大人修的到底是皇宮還是佛寺,說不說得通,全仰仗欽差袁正的意思。只要袁正認為王土司大人修的是佛寺,那么再不像佛寺也是佛寺。當然了,我們還是得盡力修得像佛寺,作假也須假得認真才行,不然袁正到時候不好交差。辛夷小姐,你有所不知,這次皇帝派來徹查的欽差袁正,乃是都察院十三道監察御史之一。監察御史品級不高,就是一個正七品芝麻官,但出外巡視時權力卻很大。都察院十三道監察御史有一百一十人之多,想要在這么多同級競爭者里出人頭地,難于上青天。這么多年以來,都察院無形中形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想往上爬就要舍得給上級官員送禮,用白花花的銀子換沉甸甸的帽子。袁正這個人我聽說過,袁正當年本是一名從七品中書舍人,就是靠給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劉正廉送了三百兩雪花銀,這才送出一個正七品的監察御史來。辛夷小姐,你試想一下,袁正既然已經花了三百兩銀子送禮,為盡快拿回這筆數目不小的禮錢,他會不會選擇通過收受賄賂,來挽回這三百兩的損失呢?”
辛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徐公接著說道:“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像袁正這樣的人,既然一開始就選擇通過行賄從中書舍人這樣地位低下的清水官職,跳到都察院這樣的油水衙門來,必然不會甘心于一個正七品官職,必定會充分利用這次皇帝派他來當欽差查案的機會,好好大撈一筆,以便日后有機會再通過行賄的手段繼續往上爬。一聽到此次皇帝派來的欽差是袁正,我寬心不少,這表示王家這次或許還有救。”
“原來如此。”本該慶幸的王璽顯得十分低落,喃喃地說,“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為官,這原本是我一生追求并恪守的信念。沒想到這一次,我王璽竟要淪落到靠給這個無恥之徒行賄來挽救我一家人的性命,真是可悲可嘆啊!”
每個人在面對強悍的宿命時,都是那么微不足道,再努力也只是蜉蝣撼樹,最終只能隨著宿命浮浮沉沉,隨波逐流。終于,面對那些你曾厭惡的人和事,你只能活成當初你厭惡的樣子。
王煥思考著一個問題:“父親大人,如果真的要將‘龍宮’改建成佛寺,那寺名叫什么好呢?”
王璽想了想,意味深長地對眾人說:“我們王家世受皇恩,世襲其職,世領其土,世理其政。既然我要懺悔罪過,那么就應該時時不忘報答皇恩,盡心盡力輔行王化,世代朝夕祝延圣壽。不如就叫‘報恩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