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訛我!”攤主一瞪眼,“俺啥時候說七塊八了?!”
“剛才你不是恁樣說的么,‘這樣,七塊八,瞧你們抬來抬去的也不容易’,是不是?”張本民的表情還是很認真,“而且都說好了一言為定,絕不能反悔,可你現在又不認了,是不是欺侮俺們小孩子?”
“你!”攤主差點岔氣,“俺是說‘七塊吧’,不是‘七塊八’啊!”
“那反正俺是聽成七塊八才同意的吶。”張本民一臉無奈,“大叔你也太小心眼了,俺懷疑你是不是就想恁么耍賴的。”
攤主臉漲得發紅,忿忿地打開錢匣子,數了八毛錢扔到案板上,“拿去拿去,今天給你們倆兔崽子給氣死了!”
張本民抓起八毛錢,又掏出了留存已久的皺巴巴的香煙,抽出一支丟給攤主,“大叔甭生氣,大過年的,和氣才能生財嘛。”
“唉!”攤主嘆了口氣,拿了煙,笑了起來,“你這小子還真夠可以的,長大了肯定管用!”
“甭表揚俺,不如來點實惠的,給點狗肉吃吃咋樣?”
“去你的,俺看你就是專門欺負俺這個大人的!”
眾人看到這里,都哈哈大笑起來。
張本民一咧嘴也笑了,提起棍子招呼著高奮進呵呵地離開。
“這錢等開學了,咱倆還有孫余糧,三人一起到學校里花掉。”回去的路上,張本民說。
“嗯,到時可以天天吃棉花糖和麥芽糖。”高奮進咽著口水,“還有玉米甜桿兒,不但是吃的,還有看的圖畫書,《哪吒鬧海》、《阿凡提》和《鐵臂阿童木》!”高奮進越說越興奮,“這下鄭金樺可沒得炫耀了!平日里總拿他哥鄭建國帶回來小人書顯擺!”
“哦,放寒假前她還拿了本新書《賽虎》,非常好看,那條叫賽虎的狗太好了!”說到狗,張本民突然失落起來,“唉,其實俺很喜歡貓兒狗兒的,可今天,俺卻藥死了一條。想想那花狗也夠可憐,平日里連半點狗食都吃不上,最后吃了倆饅頭,卻送了命。”
“甭難過。”高奮進看到張本民有點沮喪,連忙開導起來,“你要弄清一件事,那花狗可是賈嚴肅家的狗!而且還咬過人呢,根本就不是條好狗,就跟賈嚴肅不是個好人一樣。”
提到賈嚴肅,張本民點起了頭,道:“對,花狗是賈嚴肅家的,活該它倒霉。希望它能原諒俺,其實它死了,也就不會再受挨餓的罪。”
“就是。”高奮進跟著道,“說到底,還不是怪他賈嚴肅自己,誰讓他壞得全身都淌壞水兒。”
說到賈嚴肅,他正騎洋車子帶著鄭建國在回來的路上,還沉浸在電影情節里頭。本來,他是要請鄭建國看有武打場面和恐怖味兒的電影《神秘的大佛》,但影劇院意外得到了新片《駱駝祥子》,便改變了放映計劃。
賈嚴肅對《駱駝祥子》非常入迷,其實他也看不太懂,就只是對主角虎妞特別滿意。“這個女人可真是,潑辣膽子大,還主動,有味,夠勁兒!”他羨慕而贊嘆。在路上,他一直嘖嘖夸著虎妞,“要是能讓俺碰上恁么個女人,可就過癮死過去了!”
“你懂個屁!”鄭建國被賈嚴肅來來回回說得有點不耐煩,到了家后,賈嚴肅還在嘮叨,他實在忍不住就嗆了起來,“人家那電影是反映舊社會殘酷生活的,有批判性,你就只知道看個女人!”
賈嚴肅摸摸腦袋干笑兩聲,不再提虎妞,而是提起個塑料袋在眼前晃了晃。塑料袋里面有幾塊大骨頭,是在餐館吃飯時揀的。
“俺家的花狗子今個兒可要開葷了!”賈嚴肅嘆笑著,“花子也真是夠可憐,平日里三天才能吃上點狗食,餓得只有到處找屎吃。”
“你他娘的說這話還像個人,知道疼狗子了,至少說明你還有點同情心。”鄭建國認可地點了下頭。
賈嚴肅一聽,咧嘴一笑,“誰他娘的疼它,不就是一條臭狗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