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兩頭牛打累了,也都負了傷。
鄭建國騎的公牛,面部被頂了一個血窟窿,沒了啥斗志,想停止戰斗。豁鼻子公牛卻不罷休,然而,暴烈的性子害了自己,它在甩頭用犄角猛頂的時候,意外刮到了大石頭,結果犄角硬生生折斷。
童海青害怕極了,不知怎么應付眼前的局面。
這時,鄭成喜慌里慌張地跑了過來,抱起昏在地上的鄭建國,急急地送往醫院。原來,在兩頭牛在剛開戰的時候,賈嚴肅就知道要壞事,于是立馬回去告訴鄭成喜,讓他來救鄭建國。
半個月后,鄭建國的腿治療得差不多了,醫生說再過十天八天的,就可以回家養著。但是,豁鼻子公牛卻不行了,因為斷角處進了雨水發生感染,再加上救助不及時,細菌入侵到頭部,一命嗚呼。
這是一件大事,耕牛非正常死亡,大隊里是壓不住的,必須上報公社,由公社來決斷,是不是要上報縣公安局來抓人定罪。
鄭成喜撂下了狠話,不管怎樣,也要讓張本民到鬼門關走一遭,因為是他讓鄭建國差點沒了命。
就這樣,鄭成喜開大會說,張本民害死耕牛破壞生產,說到底是反社會主義、反革命,這樣的“壞五類”分子,不管年齡大小,一樣得嚴厲法辦。
張戊寅自然要反駁,說張本民還小,根本就不懂事,怎么能和“壞五類”掛鉤?
鄭成喜說這事到底怎么辦,由公社講了為準,他說的全都是公社的意思。
張戊寅知道是鄭成喜搞的鬼,他完全歪曲了事實。
張本民似乎也知道犯了大錯,幾天吃喝不下,悶悶不樂。
童海青沒什么事,本來鄭成喜要把她一起裹上,但鄭建軍不讓,說只要童海青一天不嫁人,就有一天希望。
面對困境,張戊寅和魏春芳商量,他要去公社自首,說一切都是他教唆張本民做的,罪責全在他。
魏春芳紅著眼說,這一去,一時半會怕是難回來。張戊寅拉著她的手,說張本民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著,至于他,早一點晚一點出來都無所謂。
點著頭的魏春芳流下了眼淚,她實在舍不得,卻也沒有法子。
最終,縣公安局的人來把張戊寅帶走了,將其劃入“壞分子”行列,還好,沒有上綱上線戴上“反革命”的帽子。魏春芳隔一段時間還能去看看,給他送些日常用品。
張本民更孤獨了,作為“壞分子”的子女,人人不沾,雖然他一直緊跟著鄭金樺的“游玩團”,但幾乎沒有人在意他,只是高奮進和孫余糧偶爾會和他說上幾句。即便僅僅幾句話,鄭金樺總是叉腰瞪眼,對兩人大吼:“你倆想叛變是不是?!”
這一吼,孫余糧和高奮進便會無奈地離開。
這個時候,張本民總是把兩手朝褲帶里一插,歪著腦袋干咳兩聲,好像什么事也沒發生。他不怪高奮進和孫余糧不夠義氣,只是覺得鄭金樺太強大,沒法抵抗,只有默默忍受。
當然,張本民也有快樂的時候,就是跟童海青一起。童海青會講很多新奇的故事,還教他識字、做算術題。每每這時,他總會說,長大后要做一個有知識的人。這時,童海青就會摸摸他的頭,嘆著口氣說有知識能有多大用處?你爸就是非常有知識的人,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被關進了大牢。
其實,如果只是被關進大牢,對張戊寅來說應該還算是不錯的運氣。
可事實上,卻沒有那么多所希望的如果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