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頭呵呵地笑了,說還真不敢讓你點火呢。
“不就點跟煙嘛,有啥不敢的?”張本民笑問。
“因為你是個厲害的人物,俺沒那個能力受得住啊。”老姜頭抽了一口,“你肯定有事找俺,說吧,看俺能不能幫上個一句半句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拐彎了。”張本民指了指他桌子玻璃下壓的幾張國庫券,問道:“俺想了解一下國庫券到底是個啥情況?”
“喲,問這個,你還真問對人了。”老姜頭又抽了兩口,“嗯,這下抽起來可就安坦多了。”
“姜大爺,您甭著急,慢慢抽著。”張本民說著,把香煙盒子放到老姜頭面前,“也慢慢講著。”
“嗯。”老姜頭彈了彈煙灰,道:“國庫券的事呢,朝前說,在七十年代就開始籌備了,那會兒國家也沒個主意,定多少年期限呢?年頭少了肯定不行,那幾年經濟緩還不過勁來,要是時間短了,不是雪上加霜么。反過來,期限也不能太長了,社會發展快得很,很多事都沒法說,時間太長的話,會起反作用。所以斟酌來斟酌去,到了一九八一年才定了下來,開始發行五年期的國庫券,從第六年開始還本,一年還五分之一,到第十個年頭,就連利息再一起付了,不過那可不是對所有人的,要抽簽碰運氣,只有一部分人能中簽。今年不是滿五年了么,可以拿五分之一的本了,不過從目前情況看,情況并不是太好。”
“你咋知道情況不太好呢?”
“從收音機里聽到的啊,俺天天聽新聞。”老姜頭說著抬眼一看張本民,道:“嗌,你咋想起來問這事的呢?”
“剛才在放映廳,俺聽一個人說兌換啥國庫券又要抽簽,還又要等啥星期一、三、五的。”
“誰說不是呢,反正有點啰嗦。”老姜頭道,“當年俺還沒退休,所以知道的多點,本來啊,是準備八零年就發行的,但沒來得及,因為各項相關措施、政策的籌備太多,而且資金來源也搞不定,所以,過了一年才開始。”
“剛發行時,應該不太順利吧,畢竟大家不太接受。”
“嗯,開始就考慮到老百姓不太能接受,所以發行的券幾乎都是大額的,準備給全民所有單位、集體所有單位認購,可后來發現,老百姓買得也不少,支援國家嘛,那個覺悟還是有的。所以啊,地方上這個信息一反映上去,國家趕緊又讓人民銀行加印小額的。這一下可好了,消息一出來,有些本來不打算買的老百姓,也有不少跟風去買了。”
“嘿喲,那形勢不是一片大好么?”
“也不是恁么回事,俗話說好景不長吶,形勢好了兩三年就不行了,因為有規定,國庫券不能當做貨幣流通。后來又有人反映,說期限也有點太長了,前前后后要十年才能全收回來,而且那還得運氣好,年年都能中簽,也就是說啊,老百姓手中的活錢,變成了死錢。”
“那不完蛋了么,國家印的券還能賣給誰?”
“完啥蛋?國家能看著印出的券躺那兒睡覺?全都分到地方上去了,同時強調要自愿、不要強行攤派,意思是讓地方上把發行認購工作做通后再推行。可是,有那么容易么?實際情況行不通吶!再后來啊,地方上就一級一層地攤派了,有的單位發工資,扣你個百兒八十,給買券了。”老姜頭慨嘆道:“好在是,幾乎都壓到了吃工資的人頭上。”
“那會兒,咱們屏壩公社大院也被壓了不少吧?”
“公社大院不是太多,而且最后也都分攤給了各個大隊。”老姜頭道,“要不咱這窮山溝溝里咋會有票販子呢?那些票販子經常到偏僻的地方搞回收,心狠著呢,都殺半價兒,老百姓也愿意。因為老百姓手頭緊了,急著把死錢變活錢。這個問題,國家前兩年重視了,就搞了文件,允許用貼現的法子兌付沒到期的,可是手續麻煩吶,還有,貼現率到底多少合適也沒個準兒,后來也不了了之了。”
張本民聽到這里大概是明白了,覺得確實可以搞上一把,而且還得抓緊動手,先當個票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