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夜正在興致高亢中,忽然聽到鈴兒不見了消息,五雷轟頂的低氣壓頓時襲擊到他頭頂,他激動之下跟著白泓打了白二。
他現在想起來就后悔了,人家白二也就是剛到白家時候有些對他有偏見,那種嫌貧愛富的本能還不至于讓他惱恨成仇。
可是鈴兒是真的如同他的親人,從小在弘月樓,那里往來的都是爹的徒弟還都是成熟女子,鈴兒很小時候是他在照看她。
等到她十歲多了才成了他的跟班,親密的手足情誼不一定是有血緣的,他是這么想的,鈴兒也是這么想的。
現在想來,他為何要拒絕燕兒那個婢女啊?就當作是虛與委蛇般對付對付,讓燕兒揩油不就沒有如今她的含恨拐帶鈴兒嗎?
但也不行啊,接受她的調戲就等于擔負了不好聽的名聲,等于那些婢女都能對他動手動腳了,他在白家屋檐下難道還忍受的少嗎?
哥舒夜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還有一點,那哥舒夜怎么就能看得懂線形樂譜呢?而且這“二姨子”竟然能熟悉他帶來的《漢書》,他和爹都在尋找的后半部分內容這人也能說出來一二。
至于石家父子,那嫣然也就是依賴白泓師兄的,并非真的討厭他到入骨。
他想到這里就很累了,干脆想想爹吧,想爹就能把所有事兒想得輕松又明白。
他爹顧弘明能迅速進入他的意念中,風雅翩然,清淡和藹的神情,爹對他說:“我的頌兒,鈴兒究竟是怎么了?你們分開了,還是她慪氣出走了呢……”
“爹!鈴兒是我不小心弄丟的,真的是我不小心的。”顧頌凄哀的哭腔在夢中應聲顧弘明。
顧弘明青衣白袍長發垂腰,玉簫執手款款走來:“她,我們就說過的,她不算奴婢,那么小的人兒是牙行饋贈給我們的呢。”
是的,他何償不知道,妹妹就是鈴兒,只是很多時候他不善于說話而沒法給別人解釋這點。
但這事兒一旦說是牙行,那就是被認定了鈴兒是奴婢。
半個時辰后,烽燧內外噪雜十分,喊殺聲再起,他踢開毯子提刀起身。聽說這次是王叔乞伏功親自帶著兒子來問罪了,問被卸除鎧甲之罪過。
烽燧通道被打開,里面涌進來五百援兵,為首的將軍來到顧頌面前:“你就是一刻鐘前挾持了乞伏沐的人?”
“是的,正是鄙人所為。”顧頌眉眼清俊,眉心皺起浮現憂愁。
“你為何不殺了他領取賞金呢?”那將軍絡腮胡子三角眼下斜,乞伏氏家族男子在廣武城的賞金是十萬兩通銀,他血紅三角眼審視顧頌:“你放走了他,那就是我軍的損失,來!將此人綁了。”
顧頌瞪大眼睛看向這烽燧的頭目,他那個夜晚藏在運鹽的車里到了廣武城,一下車就遇上這烽燧頭目先來領取鹽巴。他偷偷向他示意勿聲張,他出來鹽車跟隨他到了這五里地外的烽燧,這里缺糧也缺少兵士,他一心想將靈魂放逐在此處。征募令上咬破手指按下血紅指印就等于是參與軍中,因為烽燧頭目不識字也沒有準備筆墨。
現在,他安放了靈魂到了第三日,就要繼續流離到下一個未知的目的地,他有些無奈,沒有目的的人也是麻木了。
他瀟灑木然伸出兩手,那三角眼將軍麻溜捆上繩索,一旁的烽燧頭目敢怒不敢言語。這么高的賞金,他把人雖然放了但也拖延到了援兵的到來呀。
但看這青年無畏懼被捆的委屈,烽燧頭目暗暗多了幾分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