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從薛山的背后跨了出來,站在薛堅的面前,掀起了遮住頭臉的帷帽,露出了他的臉龐。
薛堅一下子跳了起來,手猛地握住了腰間的刀柄,站在他面前的,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的一個人,他的侄兒薛平。
“五叔是真把我當敵人了,是要殺了我去田氏兄弟哪里領賞嗎?”薛平神色不變,徑直走了過來,神色從容地盤坐在了案前,提過薛堅面前的酒壺,對著壺嘴,滿飲了一口,放下酒壺,這才抬眼看著刀已經半出鞘的薛堅。
楞神兒了半晌,薛堅嗆地還刀入鞘,頹然坐了下來,沖著薛山擺擺手,示意薛山去守住帳門,不要讓外人進來。
“你膽子怎么這么大?要是讓別人看見了,你還能有命在嗎?”薛堅問道:“你我現在縱然為敵,我也不想你在我這里出事。”
“五叔,時至今日,你就沒有后悔過嗎?”薛平問道。
聽著薛平這話,薛堅一下子激動起來:“這能怪我嗎?這能怪我嗎?要不是薛崿想要殺了我,我會起兵反抗嗎?要不是薛崿想要誅除異己,會讓魏博人乘虛而入嗎?會讓宣武人漁翁得利嗎?你父親辛苦一輩子打下來的江山,全都毀在了薛崿的手中,他是薛氏的罪人,哪怕死了,也必然無顏去見薛氏的列祖列宗。”
薛平一聲冷笑:“五叔,這僅僅是二叔一個人的問題嗎?二叔任昭義節帥,那是父親臨去之前的遺命,當時,楊知和他們想要推我上位,為了避免昭義內訌,我夜奔而去,就是要保全昭義作為一個整體存在。可是這些年來,你還有四叔他們,是怎么做的?如果不是你們一個個的桀驁不馴,試圖與薛崿分庭抗禮,事情怎么會一步步地滑落到如今的局面?如果說誰是薛氏的罪人,二叔固然是最大的一個,你和四叔,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問題嗎?但凡你們能為大局著想,能為薛氏宗族著想,但凡你們肯退讓一步,又怎么會像現在這樣?薛氏現在算什么?是田氏的走狗,還是朱氏的走狗?”
“我也不想這樣的。”薛堅淚如雨下。“可時至今日,又還能如何?”
“亡著補牢,為時未晚!”薛平冷冷地道:“我父親在地下看著你呢,二叔已經死了,死者為大,我也不想再說什么了,但我們這些還活著的姓薛的人,不應該做點什么嗎?”
“能做什么?”薛堅抹了一把眼淚,“我現在手上不到三千人馬,就算加上裴知清也不過五千人,而潞州現在田氏兄弟掌握的兵馬有多少嗎?田氏兄弟,薛沖,薛雄,他們一共掌握著六萬余兵馬,而朱友貞從衛州各地調來的兵馬,攏總算起來,已經超過了三萬余人,整整十萬人的大軍,你覺得我能做什么?但凡我想做點什么,只怕還沒有動作,便會被碾為齏粉了。”
薛平搖了搖頭:“隨意亂動當然不行,但如果在關鍵時刻,關鍵地點動上那么一動,那便具有四兩撥千斤之功效,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時不在長,而在于點,五叔,潞州之局,你可以起到你應用的作用,把自己變成關鍵的那一點,一旦功成,你想要什么,又怎么會得不到呢?”
“你是要我倒向武威?”薛堅苦笑:“做他們的內應?”
“不是倒向武威,是忠于皇帝陛下。”薛平正色道:“我薛氏一門,一向忠于皇室。”
“皇帝都快要成翁中之鱉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明天起,我便要隨著田平一起開拔,去圍剿千牛衛了。田平帶有一萬士卒,再加上朱友貞從衛州方向圍上來的兵馬,皇帝長了翅膀也無法飛走。”
“五叔,你看事情,怎么就只看一隅而不看全局呢!”薛平冷笑道:“現在的潞州之局,又哪里只是皇帝的安危了?皇帝一行人只是位于最要害的那個點上而已,整個潞州也會因為這一件事,變成一個大戰場,武威,河東,宣武全都攪了進來。我們已經做好了準備,田悅大概也看到了這一點,所以集中了他幾乎所有的兵力到了潞州,可朱溫此時將他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攻打長安之上,只派了朱友貞前來協調大局,哈哈,他忽略了潞州這個重要的戰略地位,只要潞州完整地落入到了我們的手心里,他就算拿下了長安,又能怎么樣?以后進可攻,退可守的是我們。”
“皇帝要是死了怎么辦?”薛堅問道。
“皇帝沒有那么容易死的。”薛平淡淡地道:“千牛衛的戰斗力,比你想象的要強悍得多,當然,我來這里,也便是為了給皇帝的安全再加一道保障。五叔,這便是你的機會了,讓皇帝看到你,記住你,以后機會自然就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