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哪有吃苦頭?”淳于越不屑地道:“拿著高薪,又不風吹日曬的,這筆錢,他們別想要一個子兒?這些,都是給刑部的那些辦事的人準備的,那些人才是真的辛苦。”
“左右都是你刑部自己的事,錢要來了,怎么分配也是你這個刑部尚書的事情。”李澤笑著擺擺手:“如今二十四卷律法,已經修訂了大半出來了,可曾碰到什么難處?”
“倒是真有一件。”淳于越道:“早前李相說過一句,唐人永不為奴,這要從律法之上實際操作起來,可是真有難處的。”
“難在何處?”李澤道。
“跟著我修訂律法的那些學生中,不乏高門大戶的子弟。”淳于越想了想,道:“他們這些人的家里,都有不少的奴仆,有些甚至是幾代人的家生子兒。李相,便是您自己的家里,這樣的人只怕也不少吧?牽涉太大了,而且這些人離開了這些主家,又如何過活呢?”
“早前些年頭,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賣身為仆的多了去了,這道律法一出,只怕會出不少的亂子。”
李澤搖了搖頭,“律法制定出來之后,在執行之上是可以出一些細則的。你們不妨在這上面下下功夫,將影響降到最低。”
“比方說?”
“唐人,永不為奴,這一條是絕不容更改的。”李澤走了兩步,轉過身來,目光炯炯地看著淳于越,“這些年來,不少早年賣兒賣女的,如今日子都好過了起來,要允許人家贖身,其余的,主家要與其簽定合約,三年也好,五年也罷,時日一到,要允人來去自由,愿意留下的,自然可以續簽,不愿意留下的,則可以自去。而且,這些仆人,主家是要給工錢的。”
“如此,倒是有了一個緩沖的時間段。”淳于越道:“這樣便有了實際操作的可能了。”
“要給這些奴仆制定一個最低的薪水標準。這一點,可以因地適宜,但不得低于本地的最低收入,這些帳目,戶部那里都是有的。如今我們治下,只要勤快,哪里找不到活計養活自己?”李澤道。
“如此一來,主家的負擔可就大了,只怕好多人情愿讓這些奴仆自去,也不愿與他們續簽合約了。”淳于越笑道。
“唐人,永不為奴。我們要從現在開始,培養咱們身為一個唐人的驕傲,不僅僅是現在,我們要讓這種驕傲,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浸入到我們唐人的骨子里去。”李澤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也許,這一世,還看不出來多大的效果,但只要這樣堅持下去,終有一日,這種驕傲會成為我們唐人血脈里固有的一種東西。當我們強大時,我們身為唐人而驕傲,當有朝一日,我們敗落了,但只要血脈里還有著這種驕傲,假以時日,我們自當能再次奮起,重鑄唐人輝煌。”
聽到這里,淳于越一下子怔住了,停下了腳步,看著前面李澤的背影,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原來李澤堅持的這一條律令里面,竟然包含著如此大的一篇文章。他原本以為,這就是李澤因為體恤那些賣身為奴的人的苦楚,想為這些人施些恩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