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儉有些木然地行走著,他看到有士兵咬牙切齒地提刀狠狠地斬向一些受傷不能動彈的梁軍士兵,他卻沒有心思也沒有力氣去阻止。
士兵們需要發泄,此時阻止,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人命如草!
丁儉在心中嘆道。
“公子,丁雄沒了!”耳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丁儉霍然轉頭,在他的左前方,同樣渾身染血的丁偉箕坐在地上,懷里抱著一個人,正在大聲哭泣著。
緊趕兩步,走到丁偉身前,蹲下身來,看著丁偉懷里的丁雄,肚子上插著半截斷刀,脖子上一刀,幾乎將整個脖頸砍斷,只剩下了一點點皮肉還連接著,丁雄雙眼圓睜,手里還緊緊地握著一柄短矛。
丁儉頓時淚如泉涌。
丁雄,丁偉兩人追隨著他一路從荊南游歷天下,前前后后差不多十年功夫,想不到返回家鄉還不到半年,便死在了這里。
武克也死了。
這位內衛大頭目,手上的長矛前探,矛尖深深地捅進了身前一位梁軍將領的胸脯,而他的身上,卻插著至少三根長矛,正是這三根長矛,支撐著他的身體毅立不倒。
僅剩下的不到二十名他的內衛部下,此刻正肅然立在他的身邊,以右手撫左胸,垂頭齊聲默念著誓詞。
那是他們在加入義興社時候的入社誓詞。
武克,丁偉,丁雄這些將領,帶領著的是眼下荊南軍中最強悍的一批人,他們殺入敵陣之中最深,碰到的對手也最強,是以,他們的傷亡也最重。
這一仗,荊南節鎮的確是贏了,但卻也只能說是一場慘勝。丁家,白家以及其它各大家族的私兵,幾乎被打光了。想要恢復昔日的盛況,已經基本不可能。
丁慈呆呆地會在城頭,看著步履跚跚走過來的丁儉,苦笑著道:“兒子,荊南勝了,可是,荊南也再也沒有可能回到從前了。”
丁儉走了過去,雙手按在城頭,目光卻是越來越堅毅,“父親,荊南勝了,荊南會比以前更好。眼前付出的犧牲,從大局上來說,都是值得的。您沒有見過北方的境況,可我見過,更是親自參與過。以后的荊南,會比現在更繁華。”
“可那,還與丁家有關嗎?”丁慈嘆息道。
“我們失去了很多,但我們會得到更多。”丁儉道:“時代在變,丁氏如果不追上時代的潮流,必然會被時代踐踏在地上,李相這句話,說得是很有道理的,沒有人能逆潮流而動,這天下,亂得太久了,所有人都在盼望著一個長治久安的時代的來臨。而在這個時代來臨前的黎明,總是最黑暗的。但黑暗過去,陽光雨露便會普照大地。”
“可丁氏怎么辦?”
丁儉微微一笑:“等所有的事情都安定下來之后,父親不妨往武邑一行,去北邊好好的走一走,看一看,便能明白,接下來丁氏要怎么做了。當然,荊南的土皇帝是做不成了,但是丁氏白氏,也會因為這一戰,而安享榮華富貴至少三代人。我們是為新時代的來臨,流過血,付出過巨大犧牲的,與其它很多人都是不同的。那些人可以在李相治下過得如魚得水,而我們丁家這樣的,只會過得更好。”
“但愿你所說的都是真的。”丁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等一切都平定下來之后,或者我與你岳父都該去武邑拜訪一下那位讓你心悅誠服的李相。這荊南,便要交托給你了。想來,你們早就有了一整套如何改變荊南的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