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經濟的確是活過來了。
沒有了過去的苛捐雜稅,但府庫里的佇藏,不管是銀兩還是物資,也是一天天的充裕起來了。現在的裴矩心中很篤定,哪怕就是突然遭了天災,他也有充足的資源來穩定地方,保持地方之上的平靜并迅速地恢復民生。
這在他當洛陽長史的時候是不敢想象的。那個時候,他最怕的就是遭遇到老天爺的懲罰,一場天災,便能讓所有的努力化為烏有,烏泱泱的難民,在什么時候都是官府最大的敵人,一個不慎,就會引起民變。
而想讓難民們平靜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有口吃得而已,但在那個時候,想做到這一點,何其難也。
過去的裴矩,自認為是開明紳士,是清正廉明的官員,是樂善好施的善人,可即便是他這樣的人,家中所擁有的那些佃戶,那些依附裴家而生存的人,所擁有的財富,也是極其可憐的,頂多算是可以活下來的那種。而如果主家再苛刻一點,那么那些普通百姓便毫無疑問地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了。
正是因為家的灰飛煙滅,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鮮明的對比,所以裴矩雖然內心深處還是有些抵觸李澤的這種論斷,但也不得不承認,李澤是對的。
但能治理好衛州,卻并不代表能治理好整個河南。相對于廣袤的河南而言,衛州只能算是一個小不點兒。
林子大了,可就什么鳥兒都有了。
他將要面臨的局面,不知要比小小的衛州復雜多少倍。一個搞不好,功成名就做不到,弄個身敗名裂倒是非常有可能的。
與河南相似的局面其實也不是沒有,比方說很早以前的河中,再比如說才被唐軍打下來不久的兩浙。
但裴矩卻并不想采取上面兩位的做法。
丁儉在河中的時候,最先采取的是改良的辦法,但遭到了恥辱性的失敗。也正應了李澤的那個論斷,階級矛盾不可調和。
斷人財路無異于殺人父母啊!可何況這一次斷的不僅是這些人的財路,還有他們的榮華富貴?
所以丁儉采取了一種極為殘酷的手段,以種種手段逼迫,誘使那些人不斷地犯錯,然后抓住把柄,舉起屠刀,殺了一個大地一片白茫茫的好干凈,徹底清理了河中區域。
丁儉在某種程度之上,與裴矩算是同一類人,大家都是舊有制度的利益獲得者。
而徐想現在在浙江,采取的卻是另外一種手段。
這位當過土匪,當過二五仔的當朝大員,骨子里就帶著一股土匪的氣息,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把刀子舞得霍霍作響,今兒殺一個,明兒宰一個,強勢地在兩浙推行北地政策。當然,這也讓現在的浙江并不太平。浙西還好一些,但在浙東,因為盤踞福建江西的向氏勢力支持,叛亂一直是不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