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恩進了蘇家,蘇硯見過他干過最多的事,便是發呆。
對飲時發呆,舉棋時也發呆。
甚至在夜半三更,他也能默不作聲一個人爬上屋頂,拿著酒壺望月發愣。
這樣好的年紀,卻偏偏滿腹心事。
蘇漾輕嘆口氣,又問道:“我聽叔父說,他身體不太好?”
蘇硯點了點頭,“叔父說他腦子有病。”
“能治好嗎?”
“叔父說治不好。”
一語落罷,只聽蘇漾長嘆一聲:
“可憐他年方二十,就這樣身患頑疾。”
蘇硯沒接他這句話,忽然問了一句:
“哥,你覺不覺得,幼恩生得有些像女子?”
蘇漾道:“畢竟是京都長大的孩子,自小又被叔父嬌養,生的白嫩些,也能理解。”
片刻后,蘇硯忽然道:“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早的風,還有些涼。”
蘇漾似是已經習慣了蘇硯說話時的反復無常,他對此并不詫異,反倒是面色平靜地從柜子里取出一件淺藍色鶴氅,隨即便往院子走去。
“幼恩。”他喚了那少年一聲。
蘇幼恩沒理會他,頭都沒抬一下。
“早上風涼,怎么不披一件衣裳。”
蘇幼恩依舊沒理會他。
也不知是故意不理,還是真沒聽見。
蘇硯無奈,只好輕輕將鶴氅披到他身上。
為他披鶴氅時,還不忘語重心長勸道:
“亡者已矣,生者如斯。嬸嬸她,已是走了......”
回不來了。
蘇幼恩終于抬眸。
若玉般的眸子滿是詫異,直直的盯著蘇硯。
“啥?”
蘇漾蹲下身,與她對視,再次語重心長地勸道:
“叔父都告訴我們了,嬸嬸離世之后,你便一直是這樣。
總是一個人發呆,也不愿與人說話。”
說了兩句,他似乎蹲得累了,便拉過來一個小杌,坐在了她對面,繼續道:
“我知你這些天心里一直是在念著嬸嬸,我們與你一樣,嬸嬸走了,我們都很難過......”
他這經還沒念完,便被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的蘇幼恩一口打斷:
“你見過你那傳說中的嬸嬸嗎?你就為她難過?”
“啊?”
顯然,蘇漾根本沒想到她會忽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見他這般反應,蘇幼恩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連忙開口補救:“我是說,大哥不必難過,也莫要憂心,我沒事。”
嘴上雖是這般說,心里卻是十分無語。
服了,她只是嫌屋里太熱太悶,想著雨后清晨院子里總是涼快的,便出來躺一會兒,順便為自己的以后做個詳細規劃,補個覺之后再想一想等會兒吃點什么。
他卻以為自己是在這里思念亡母?
還幻想她思母成疾?
簡直不要太好笑。
她怎么可能會思念一個虛構出來的人?
蘇漾口中那個過世了的嬸嬸,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蘇家二子根本就沒有嬸嬸,她也沒有剛過世的母親。
這一切,都得怪蘇庭那個老家伙。
也就是蘇家二子那個親叔父。
分明打了半輩子光棍,無妻無兒沒本事。
還硬是扯謊,說蘇幼恩是他的親兒子,前些日子方喪母。
離譜。
真是離譜。
他蘇庭可是個太監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