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起起落落,可終究是日暮途窮。
他什么都經歷過,最終卻一無所有。
陛下不信他,貴妃將他舍棄,他從一朝權臣,一夕之間淪為一顆棄子。
權,兵,他都沒了。
他如今身邊,只剩下這幾個忠心耿耿的手下。
他們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人,誰也不會先拋下誰。
汪直不遠處一個個子低低的少年長嘆口氣,頗是無奈地開口:“督公,這個月已經有五十多個殺手來刺殺過您了,您到底是在南京礙著誰的路了。
誰這么鍥而不舍,到現在還在堅持,我都嫌煩了。”
另一個稍微強壯些的男子跟著嘆了一口:“行了,小秋子,我每次得處理尸體都沒說什么,你還嫌煩。”
小秋子聞言,立馬屁顛屁顛跑到汪直身邊,樂呵呵地開始挑撥離間:“督公您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鹿樓他竟然嫌為您辦事煩,他怎么能這樣?
他不是人,他沒有良心。”
鹿樓見小秋子當著他的面還能這么陰損,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我是不是人我不知道,但你真不是個人!不對...我當然是個人了......”
“你自己都有這種懷疑,還好意思說什么。”
“你給我閉嘴!”
......
兩個人一直吵著鬧著,汪直在一旁只看著,也不說什么。
終于,一聲長喝打破了他們的吵鬧聲:“好了,你們兩個能不能把嘴給閉上,我都快煩死了!”
是蘇庭的聲音。
幼恩猜得沒錯,他蘇庭,果然在這里。
這是蘇庭來到這里的第一天,他剛到這里,便親眼目睹了督公遭人刺殺的事情。
他也是這時候才知道,督公在南京,過得并不好。
汪直來南京時恨慘。
他那時候什么都沒有,本就失了圣寵,本就是無權無勢。
陛下對他的態度,意味著他再難東山再起。
此后沒人愿意幫襯著他,他無論做什么,都是難上加難。
更何況他之前在朝中樹敵極多,想殺他的人不計其數。
他如今一落難,免不了會有落井下石的人來找他麻煩,更免不了那些想殺他的人派人上門尋仇。
起初,汪直每天都沒法安心入睡。
他每夜都要提心吊膽,不敢熟睡。
他怕他這一睡,便再也醒不來了。
他不想死。
于汪直而言,活著,真的很難。
但他一個人都挺過來了。
蘇庭不知道那些日子他都是如何過得,他只覺得心中愧疚。
在督公最難的時候,他沒能陪在督公身邊。
他心中一直有愧,卻難以彌補。
小秋子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滿地說道:“要你管!我們兩個說話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和你有什么關系!”
他都快煩死這個死太監了,自他來了南京之后,便寸步不離地跟在督公身邊,他和鹿樓的許多活,都被這個死太監給搶了。
不過這倒不是最重要的,小秋子自以為自己的心眼還沒這么小氣。
他生氣的,是這個死太監總是多管閑事。
時不時就罵他幾句,說他說話聲音難聽,說他沒有涵養,說他不知禮節,說他蠢笨無知,說他榆木腦袋。
他都快被這個死太監給氣死了!
如今他和鹿樓說上幾句話,斗了斗嘴,他竟然也要管。
小秋子越想越氣,指著蘇庭的鼻子罵道:“況且,你現在也沒什么官銜,憑什么管我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