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或許是悲傷感化了老天,連綿多日的陰雨終于停了,太陽了露出久違的面容,雖然路面還是泥濘不堪,但莊稼漢整天都和土地打交道,也不在乎這些,赤著腳,匆匆的將馬迎春父親下葬,等回到臨時居住的地方,馬迎春已經筋疲力竭了,喝了一碗井水,馬迎春將一家子聚在一起,“我決定了,以后不上學了”“什么?不行”馬遠海第一個不同意,知道這個侄女從小愛學習,成績又好,一直是幾個弟弟妹妹的榜樣。“二爹,你別勸了,這個家我來撐”馬迎春苦笑著,這個決定也是想了很久才下定的,從小立志想成為村里第一個大學生,到外面去看看,但理想終于屈服于現實。“唉,嫚,都怪二爹這條腿呀”馬遠海狠勁的拍了拍自己的瘸腿,小時候要是不調皮多好。“二爹,你別責怪自己,我都十七了,放在舊社會,可能都出嫁了”馬迎春雙手緊握,已經下定決心,“待會我就下地”
與此同時,在村委會的一間屋子里,煙霧繚繞,村黨支部的幾個人正在召開會議,馬富貴磕了磕煙袋鍋,“迎春家的情況你們都很了解,糧食全泡了,現在他爹又不在了,但這個家不能散,我們得管”“可我們怎么管?”會計李巖皺了皺眉,“雖然大包干以來,村民不再挨餓了,但也僅僅能維持溫飽,幾乎沒有多余的糧,集體更別提了,欠了一屁股債。”下馬河村也不是全姓馬,有幾戶別的姓氏,李巖家就是其中之一。“不管怎么樣,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眾人拾柴火焰高,每家擠一點,等麥子下來就好了。”婦女主任劉桂蘭雙目含著淚,“我先表個態,我家出十斤小麥”“桂蘭嫂子,你做的了住嗎?俺大憨哥能同意嗎?”旁邊的民兵連長馬遠林有些不相信,誰都知道大憨是出了名的摳。“要你操心,說你自己”劉桂蘭瞪了一眼馬遠林,這小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出十斤苞米面”馬遠林真有點怕劉桂蘭,立馬表態,“你們也知道,我家嘴也多,有點細糧等著過年包餃子呢”“摳的你,過年還早呢,再說新麥子馬上下來了”馬富貴有些不滿的瞟了一眼,不過也知道他家的困難“有這番心意也難得”其他的村兩委成員也紛紛表態,這家幾斤麥子,那家幾斤苞米,還有就是幾個雞蛋,都是從牙縫擠出來的。“好l了,東西放在村委會,李會計你登記一下,桂蘭你帶幾個人送過去”馬富貴將煙袋收起,宣布散會。
匆忙喝個幾口糊糊,馬迎春和馬遠海急忙忙的來到老屋前,看見已經成為一堆廢墟的房屋,馬迎春嘆了口氣,房子還是當初爺爺留下來的,已經住了幾十年了,早就出現裂痕,可家里實在沒錢,當初馬遠海結婚時重新蓋得房子,早就把積蓄花光了,并且欠了一堆外債,這兩年一直還賬。握著家里唯一的鐵鍬,匆匆的挖著,不時將壓在里面的鍋瓦瓢盆抱出來,遞給旁邊的馬遠海,最后費力的將半袋子玉米面搬了出來,雖然已經泡了,但曬曬湊合著吃。就在這時,小弟弟馬應慶氣喘吁吁的跑來,“姐,姐,家里來了好多人,娘讓你趕緊回去”
“咋啦?”馬迎春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將物品放在借來的獨輪車上,馬遠海在前面拉著,跟著弟弟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臨時住處走。
這時,劉桂蘭正在指揮眾人將捐贈的糧食往屋里搬,迎春娘在旁邊不停的說著客套話,眼睛濕潤。“桂蘭嬸,你們這是.....?”馬迎春放下車子,來到劉桂蘭跟前。“迎春回來了”劉桂蘭打了個招呼,“鄉親們的一點心意,幫你們渡過眼前這個坎”“桂蘭嬸,大家伙的心意俺們領了,可糧食不能要,大家都很困難”馬迎春急忙說到。“你這孩子,再困難有你家困難?”劉桂蘭瞟了她一眼,“可嬸子,這幾年大家幫俺們家的不少了,不能老是拖累大家”“這什么話,我們本來就是一家子”劉桂蘭性子有點直,“再說,你們家還有多少余糧?讓你弟和你娘喝西北風?”“好吧,但說好了,是借,最遲秋天,我一定還”馬迎春知道,家家戶戶都挺困難的,只是困難大小而已,整個下馬河村是地少人多,平均每人也就一畝來地,產量也不高,交交公糧,余下不了多少。“還什么還?以后再說,這是捐贈人的名單”劉桂蘭將一張紙遞給馬迎春,雖然不指望馬迎春償還,但也得讓他們明白東西都是誰家的,無論做什么事,都要明明白白的。“哦,差點忘了”劉桂蘭剛走幾步,從褲兜里掏出一塊手帕,幾下打開,都是一分兩分的票子,“這是你憨子叔的一點心意,你先拿著”“這我真不要”馬迎春急忙推回去,“我們家暫時不需要錢”“傻話,你娘治病不要錢?你上學不要錢?”劉桂蘭瞪了她一眼。“嬸,我不上學了”馬迎春苦笑了一下,不上學三個字深深觸動了內心深處的那根弦,有不甘,有悲痛,可更多是遺憾。“啥?那不是你的夢想嗎”劉桂蘭詫異的的望著她,誰不知道馬迎春最有希望考上縣高中,甚至大學,大學呀,這個村可一直沒有出過一個大學生。“唉,家里需要勞力,需要個主心骨,我應經不小了,不能只想著自己,還的考慮娘,弟弟以及二爹一家”“那好吧,可你娘的病也得花錢”說著往馬迎春手里一放,招呼眾人散去,馬迎春知道再推脫,就傷了劉桂蘭的心,只好收下,緊緊的攥在手里,只是覺得非常的沉重,看著屋角堆積的糧食,暗暗發誓,一定要把這個家支撐起來,不能辜負大家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