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妮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似乎清醒許多,說,苴隆,幸好,我出生在可樂洛姆最富裕的布摩之家,任洪魯之影中所有的好東西,對我來說,都是平常不過之物。天哪,要是我出生在一個貧寒之家,我真的不敢保證,自己能順利走出這個鬼宮殿。饑寒起盜心嘛。
邪苴隆趕緊說,不要亂說,遠祖大賢羲慕遮老爺爺,您不要見怪啊。這個小姑娘不是有意冒犯您老人家啊。
阿梅妮說,怎么了。
邪苴隆說,任洪魯之影,此乃遠祖大賢羲慕遮老爺爺的曠世杰作,你這個小丫頭,怎么可以說任洪魯之影是鬼宮殿呢。罪過罪過。
阿梅妮說,羲慕遮老爺爺的在天之靈難道會對一個小姑娘的一句話在意嗎。而且,人家是羲慕遮老爺爺的孫女的孫女的孫女的孫女的孫女……
邪苴隆說,打住,你剛才,不是還跟羲慕遮老爺爺對話嗎。
阿梅妮說,你是說,那塊銀牌上的老人?
邪苴隆說,對呀。
阿梅妮說,那真是羲慕遮老爺爺嗎?搞不懂。他難道能夠活幾千歲嗎?再說,那么小那么薄的銀牌,怎么可能讓一個大活人居住在里面呢?搞不懂。
邪苴隆說,是搞不懂。不過,閑話休絮,言歸正傳,我們要繼續攀登任洪魯大山嘍。
阿梅妮邊走邊回頭指著黑玉碑上密密麻麻的姓名,說,那些人,經過千難萬險,毛蟲地,毒蛇山,虎山熊山都挺過來,卻在任洪魯之影這個溫柔富貴鄉里斷送卿卿性命,真真可惜,可憐,可恨,可嘆。
邪苴隆說,不錯,看來,人最大的敵人,還是自己心中的魔鬼。人在很多時候,都是首先被自己打敗,才敗在他人手下。比如,我以前對你說過的,我的叔叔苦苦諾,就是如此。他被鄂靡利用,直接導致益那的整體失敗。當然,他自己也死得很慘。
阿梅妮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苦苦諾叔叔,唉,怎么說呢……要是他曾經到任洪魯之影中走一趟,就不會做出那種傻事。
邪苴隆說,世上什么藥都有,就是沒有后悔藥。
穿過任洪魯之影后,邪苴隆和阿梅妮沿著陡峭的羊腸小道一路攀登。走在羊腸小道上,頭頂不見天,腳下不見地,因為濃重的大霧隨著山風而涌動,彌漫,包裹,吞沒一切。越往上走,山越陡峭,喬木早已沒有蹤影,灌木也逐漸淡出視野,荒草也逐漸淡出視野。邪苴隆不識路,就跟著雄鷹飛的方向走,就尾隨蜂蜜飛的路線走。
兩人攀登到洪魯婁琺,但見一道懸崖筆立千仞擋在前面。
邪苴隆走在前面,一眼就看見,狹窄的羊腸小道上,躺著一個老翁,他的左面是筆陡的崖壁,右面則是云霧繚繞的萬丈深淵。
見此情景,邪苴隆倒吸一口涼氣,這太危險了嘛,老翁稍有不慎,隨便一動,就有可能跌下萬丈深淵。
邪苴隆不敢貿然驚動老翁,先打量老翁,只見這個可憐的老翁,蓬頭垢面,亂蓬蓬的頭發像鳥兒筑的巢,臉面上蒙著厚厚的污垢如煙塵,穿著破衣爛衫,腰部襟襟縷縷,都可以棲息馬蜂。最可怕的,是老翁的右腿從膝蓋那兒完全斷裂,斷裂處鮮血淋淋,爬滿雪白的蛆蟲。那些蛆蟲,正不斷蛹動,貪婪地吸食不斷滲出來的鮮血。老人一聲接一聲地呻吟著,痛苦不堪。
阿梅妮用手使勁捂住嘴唇,那意思是止住隨時可能發生的嘔吐。或者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