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熊帶起的冰雪,像下雨一樣飛濺。
說時遲那時快。邪苴隆左手把阿梅妮往后一推,右手一掌朝已經撲到面前的棕熊的腦袋劈下。他做的這兩個動作,是同時完成的,不過用的力度卻大大不同。左手用力輕緩,恰好將阿梅妮甩出數尺而不傷及她,右手則看似輕輕向棕熊腦門一拍,實則暗中運力萬鈞,這是那種隔著豆腐擊打石頭,石頭破碎而豆腐完好的上層功夫。
阿梅妮反應也快,她借著邪苴隆的一甩之力,在空中一躍,已經拔劍在手,柔軟的腰身一個空翻,已經穩穩地站在雪地上。右手執劍,運氣發力,就要向棕熊沖鋒過來。
邪苴隆手一擺,說,梅妮,沒事兒。
其實,邪苴隆已經看見,那只棕熊受到他的一擊,頭蓋骨大約完全破碎,整個腦袋耷拉疲軟下來,巨大的軀體也沉重地摔倒在雪地上。它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阿梅妮說,看在任洪魯大山的面上,今天,我就不割這四只碩大的熊掌。
邪苴隆說,趕路要緊。否則,魚和熊掌,我們可以得兼。
阿梅妮說,哪里有魚。
邪苴隆向前一指,說,你看。
山脊那邊,高天麗日碧空萬里之下,赫然臥著一個碧藍碧藍的半圓形冰湖。雪峰潔白的倒影映在清澈的湖水之中,好一個任洪魯天池。那冰湖之水,似乎不是平凡之水,它像最上等的絲綢那樣光滑,當山風拂過,它又像最上等的絲綢那樣浮出皺紋,無比的悠雅,充滿生機與靈性。
當兩人入迷地看著冰湖時,那碧藍碧藍的水面上,忽然冒出一尾碩大的魚。它潔白如玉,曲線優美,靜靜地浮在那非凡的水面上。然而,當兩人再看,那尾碩大的魚,根本就不是一般的魚。因為,它雖然有著魚的身體,但是,它卻有著人類的頭,一個絕世佳人嬌美無比的頭。它一定有著極其強大的氣場,因為當它一出現,似乎方圓百里的時間也停止流動,萬物無不以它為中心。它有一種君臨天下驚世駭俗的大氣與大美。
邪苴隆與阿梅妮呆若木雞。
半晌,邪苴隆說,梅妮,我承認,所有人間的佳麗,在這個人首魚身的精怪面前,全都成為糠糟。
阿梅妮有點惱怒,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首魚身的精怪,它那超出所有人類想象的美麗,特別是它那人首的美麗,完全沒有受到人間煙火的影響,比雪山之上的雪蓮還要清純一萬倍。它是人類的頭,卻超越所有人類的美麗。所以,阿梅妮問,包括我嗎?阿梅妮這樣問的時候,其實,她已經承認,包括她。不過,她希望邪苴隆在她面前撒一個美麗的謊,說,不包括。她滿懷信心地等待著這個傻瓜的回答。
然而,邪苴隆坦率地說,包括你。梅妮,你的美麗,在人間找得到。比如,當年,我的母親,就是益那鳳毛麟角的幾個頂級美女中的翹楚。你呢,堪稱楚哪蒙國或者說可樂洛姆之花,但是,你的美麗,仍然屬于人間的美麗。而現在的事實,是這個人首魚身的精怪,它的美麗,根本就不是人類世界的女人所可能具有的美麗。你看,它的面龐,它的眼睛,包括眼神,它的鼻子,耳朵,它的披散如瀑的黑色長發,它無比優美的身軀……
阿梅妮微微一笑,說,苴隆,你這樣回答,我很高興,因為,你沒有撒謊。你要是說,我比那精怪美麗,這無異睜眼說瞎話。
邪苴隆警惕地低聲說,梅妮,小心,防備它的攻擊。
阿梅妮不以為然地說,你以為,如此美麗如此超凡的存在,會屑于攻擊兩個丑陋而蠢笨的人類嗎。
邪苴隆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阿梅妮笑道,它是人嗎,它根本就不是人嘛。我覺得,它應該算是這任洪魯山上的魚仙。
邪苴隆說,此魚不是平凡魚。梅妮,以前,我看那史圖畫,看見過獨腳野人、羊頭青人、雞冠黃人、虎頭青人、虎頭紅人、鷹頭人、牛頭人、馬頭人、人首蛇身、九足尼能人、六手實索人、九頭鳥、鷹翅龍馬等等奇怪生靈,可是,魚身人首,這種生靈,那史圖上,我沒有看見過。這說明,我們的祖先,也沒有看見過魚身人首這種生靈,否則,他們早就把它畫上那史圖了。你說呢,梅妮。
阿梅妮說,言之有理。依本糠糟之見,魚身人首這種生靈,也許,連斯鋪、斯嫫兩位當世大賢也未必有緣看見過。
邪苴隆說,魚身人首這種生靈,也許是一種在這靜淵之湖修煉的另一個世界的大賢。它與斯鋪、斯嫫兩位當世大賢本來不在一個世界上,所以,雖然共處任洪魯,但是互不干涉。任洪魯之影,任洪魯天池,可能就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或者出口。我只能這么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