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在望,國師忽從轎上下來,深吸一口氣:“再卜最后一卦吧,但愿此事尚有轉機!”
銅板于是再次被他拋起,然后緩緩落下,落向地面。
眼看就要出結果了,但這次國師忍不住閉上了眼。他承認此刻的自己早已喪盡直面災變的勇氣,心中已生起怯懦。
然而——
他許久沒聽到銅板落地的聲音,卻聽到了轎夫及侍衛們的呵斥。
國師連忙睜眼,便看到自己身前不知何時竟多了個臟兮兮的孩子。
那是個小乞兒,兩只小手正緊握著他方才投下的那幾個銅板。任憑眾人如何恐嚇都無濟于事,那乞兒很是倔強,就是不肯松手。直到看到國師投來的目光,這才展開小手,嘻嘻笑道:“老爺爺,銅錢雖沒有金子銀子貴重,但也是錢,求老爺爺不要亂扔!”
國師不由莞爾,剛要解釋,心中忽地一動,只見他隨后緊緊抱住那小乞兒的雙肩,滿眼都是火熱。就在轎夫及侍衛們面面相覷時,國師激動地開口:“乖孩子,你能把手攤開,讓本尊看一眼嗎?”
小乞兒茫然看著國師,不知所措。國師被他看得尷尬一笑,許是這一笑里的溫和打動了小乞兒,后者終于緩緩張開了手。
小乞兒手中的卦象乍一映入國師眼簾,國師便如一個鄉野村夫般就地跌坐下來,仰天大笑。隨后如看珍寶般,他又開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起那乞兒,看得那乞兒害羞地低下了頭。
這次不僅侍從納悶國師舉動,就連小乞兒也感到眼前這位老爺爺,有點奇怪。他下意識合起雙手,剛要說話,便覺身子一輕,原來是被這位奇怪的老爺爺攔腰抱了起來。
“孩子,有家人嗎?”國師柔聲問。
“沒有,”小乞兒搖頭,邊說邊落下淚來,“鈺兒本出生書香門第、富貴之家,但后來家道中落,雙親都已仙去,只剩鈺兒一個人流落在街頭乞討。”
淚水稍稍洗凈孩子面上久積的灰塵,國師驚訝地發現,這竟是個模樣頗為俊俏的孩子,尤其是那雙明亮的眼眸,清澈到令人難忘,宛如森林深處的兩彎月牙泉。
“從今往后,本尊就是你的親人。鈺兒,你愿意拜本尊為師嗎?”國師擦去乞兒眼角淚痕,誠懇地問。
乞兒聞言先是一愣,然后手舞足蹈地點頭答應,“哈哈哈,鈺兒又有親人嘍!”最后,他三拜九叩行拜師禮。
這一幕看得國師那些侍從、車夫一愣一愣的,不知高深莫測的國師又在打什么主意。當然,更令他們猜不透的還在后頭——
次日,國師上書乞骸骨,自言要去歸隱山水。臨走時誰也沒帶,竟就只帶著這名乞兒。
梁帝不許,聞訊后命人連夜追趕,不料兩人宛如生了雙翼,飛出追兵的圍追堵截,從此音訊全無,不知所蹤。
國師走后,京師開始人心惶惶。有智者根據那夜國師府中人的描述,隱約猜到了幾分真相,以為大災將至,同時意識到那乞兒便是化解兇卦的關鍵所在。因此眾人紛紛把希望寄托在無所不能的國師身上。
不久后,那些妖異的血蓮自行凋謝,赤色池塘又恢復了原本的清澈。京都中人便理所當然地以為,定是國師化解了危機,因此均松了口氣,天真地認為所有災難都已被扼殺在搖籃里,就這樣都結束了。
然而,只有千里之外的國師本人知曉,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