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身離開離恨天。
見那個等了我一千年的人,在碧落天?
尋那個我想見的人,卻在人世間的長安城?
她知道我的身世。為什么一千年來我孤身生活與露滴宮中?為什么我的血液是綠色的?為何有些人我記得,有些人卻記不起了?
而他,被我忘記的人,到底是誰?
風沐希,我們之間錯過了什么?
風沐希,我為何單單忘了你?
去往碧落天閑影閣的途中,我折身返向人間的長安城。
初入長安。
我腦海里總有個聲音:我們一起踏遍萬里河山。
你可還愿同我一起踏遍萬里河山?
你眼里的山河,定也有這片吧?
八水繞城。有水的地方注定人杰地靈。
街巷縱橫交錯猶如棋盤,今夜滿城的燈火,是這張棋盤上點燃的棋子。
天上飄飛的天燈是城里的男女老少所充盈著的希望。
河面上漂浮的河燈,又滿載了誰的心事呢?
南門外,朱雀大街上。
街頭巷末,妙齡女子,玉樹臨風的少年公子皆戴著各類獸面或英雄人物面具。魚貫而來的少年少女手中都掌著一盞花燈。許是放飛到天上,許是漂浮于水的遠方。
奇怪的是,城中男子多數都戴著同一幅面具。似乎是某一位少年郎的形容。
能被全城公子所效仿的,定是位身懷所長的少年郎了。
更奇怪的是,城中眾多女子所戴面具亦是那位少年公子的面容。全城女子都傾心的人,是該有多風流倜儻。
最覺奇怪的是,這面具上的少年公子,我倒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某位故人?斷然不可能的。這長安城,我可是第一次來。
永寧巷更為熱鬧。燈火更為繁華。
各種雜藝玩耍的。絕技表演的。說書唱曲的。種種不勝枚舉。
曲江池岸最是熱鬧非凡。
我要尋的風沐希,可是那人海中某一位戴著面具,正于燈下猜燈謎亦或是正在提筆作畫的月下才俊?還是剛剛放飛某一盞天燈,或是游走某一盞河燈的溫潤少年?
“誰人若能將這花燈上所提字謎解了,這燈便歸誰了。”一個聲音從人潮中傳來。手中提著一盞燈,正將它固定在半人高的竹架上。放置好后,花燈沿著河曲的走廊,整整鋪了一曲廊。將兩岸的河面倒影的如白晝飛星。
少年公子,文人才俊多。皆來躍躍欲試。
我被擁擠到曲廊的花燈下。
每一盞燈下,都有謎面。
“念你、悲你、惜你,不見芳蹤。昨日心,今日心,心俱碎,殘花相依。”一位戴著玉面面具的公子,思來想去,最后還是決意割讓于高人來解。
旁人不無打趣到:“你的手氣可真不錯,這謎面可是近十幾年來都不曾多見的。你若真解的了,說不得今夜就能逢到百年難遇的奇女子。”
臨近的幾位少年郎,交接著掙著要來看看那費盡筆墨的謎面。
那謎所提在的花燈,是只雄鷹。
是我不喜歡的。
還是眼前這盞寥寥數筆,墨色暈開便是一幅寒山瘦水的花燈,更合我意。
燈下花箋,題著“古月照水水長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昭古月,碧波深處好泛舟。”淡墨疏影的字謎。
我無意去解花燈下所墜的謎題。
卻又不想錯過每一盞花燈下的人。
總以為,會有一個人是我要尋的。
“三山自三山,山山甘倒懸。一月復一月,月月還相連。”有人歡喜道:“這不就一用字嗎?”
“是了。公子自可將此盞花燈帶走了。”題謎者笑意盈盈,將被解的花燈取下,贈與解謎者。
題謎者讀花箋上的謎面,眾人一起來猜。此法更是別開生面。誰人猜中,隨即便可帶走花燈。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人群中有聲音道:“謎底是石灰。”
“烏鳶爭食雀爭窠,獨立池邊風雪多。盡日踏冰翹一足,不鳴不動意如何?”
幽遠縹緲的聲音解了此謎,言說:“謎底是鶴”。
“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獨。東風時拂之,香芬遠彌馥?”
眾人面面相覷不得解。又是那個清遠而淡雅的聲色道:“蘭。”
“露滌鉛粉節,風搖青玉枝。依依似君子,無地不相宜?”題謎者放開了嗓音,許是有意讓更遠處的人聽清。仿佛遇到知音般,言辭間盡顯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