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始。
萬物蘇。
有位薄衣青衫的少年,用他那溫軟的琴聲,生生將我從碧落天外的那片煙霧里拽回到他那微雨初落的夜色中。
雨水戀著他的額發不舍得滑落在他正撫琴的指間。
怕打擾他,卻終是驚到了他。
琴音止。
他才恍覺夜已深,初雨微涼。
“小五,你讓我用觀微術尋的人就是這么個傻小子?這青龍山上孤清的很,比白露宮好不到哪兒去。你不是說長安城熱鬧非凡嗎,我們不如去那逛逛吧。”
終是我疏忽了,收服了老須臾的人,卻沒封印了他的嘴。
如一聲驚雷炸響,終是將雨中的風沐希驚覺到。
他半抱著琴,側耳警覺道:“什么人?”
我只得對著腰間的露珠施了一記【默默不得語】。
夢姑所傳授這一萬年修得的攝魂心法,初次使用真沒想到會用在老須臾身上。
“丫頭,你?你對我使用攝魂術?”
“如此甚好。你太聒噪,難免會驚擾到他。帶你出來前,我們可是有言在先。你得聽我的”
“好吧好吧。聽你的,都聽你的。”
“那你就安安靜靜地在里面好生待著。”
剛將老須臾安穩住。猛的一抬頭,被雨水打濕的溫潤少年赫然站立在我面前。
腳下一個空虛,身子向后傾倒而去。
“當心”。
他極其敏捷而從容地拉住了我的胳膊。那一刻,我想起數日前曲江池畔的那一幕。
立定后,有幾分不罷休地踢了踢腳下的碎石。
他等在風雨中,也分明在等我給他一個解釋。
“咳咳”。清了清嗓子,我得找找當日那副蒼老的嗓音。
“曲廊盡處一別,也不過短短數日。你竟將我忘卻九霄云外?”
他像在思忖著什么,又像在回憶。
他又驚又喜道:“婆婆!”
隨即陪了一禮,又疑問道:“婆婆,這山路崎嶇,雨夜昏暗,你孤身一人如何上到這青龍山上來的?”
“我飛上來的。”
他只淺淺一笑,了之。
“恕在下唐突了。婆婆,這夜雨微涼,不如去草廬我為婆婆煮茶可好。”
電閃雷鳴中倒是隱現了幾間草廬。只是草廬內外不曾有半點燈火。
看著單薄的身影,一想到他的眼疾,我的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清冷,半是疼痛。
束去一道綠光,幾間草廬瞬間燈火通明。于夜雨中搖曳著,不為照明,只想那微弱的光,能給他帶來些許的溫暖。
我隨他進了他長居的那間廬內。
于此一室,他到過的心清如明鏡。
半壁文卷,半壁江山。
一爐春茶。
一張榻。
一方筆墨。
一盤棋。
除了他手中的那把七弦琴外,恐怕他再無長物。
一花一世界。
與他而言,或許這些已是他想要的全部。
也足以慰藉平生了。
十幾年來,他一直都是這樣生活的嗎?
“須臾,你聲稱自己是六界的活史典籍。可知有什么辦法可以治好他的眼睛嗎?”
我雖不知他曾經歷過什么,卻恨是誰將他的光明剝奪?
“傻小子這是夙疾。若不能找到失明的最根本源頭,他生生世世都得受此折磨。”
須臾意味深長地剖析到。
“如此,便是無解了?”
他沉思了片刻,“也并非全然無解。世間有種藥材名喚【龍芯草】。到可解他此世之苦。”
龍芯草。
龍芯草。
龍芯草,仿佛成了黑暗中,我唯一能為他掌的一盞燈。
心里暗暗想著:風沐希,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眼疾。
“明日,我便去尋那龍芯草。”
“小五,那龍芯草可不是一般的凡間草木。它同我須臾一般。可化人身。許在四海八荒之內,也許被人封印于某處,再或者在紅塵之中……你如何尋找?”
“如此一來,豈不又是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