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有云天下黃氏出江夏。這句話其實是不太準確的。
但黃氏乃是楚地大姓卻是不爭的事實,其源頭非常集中,春秋后的黃氏幾乎全部都是居住在楚國荊襄一帶。
春秋之前的上古時期,潢川信陽中部有“古黃國”,很早的時候就被楚國兼并和同化,其族人大量內遷到離潢川不遠的襄陽、江夏等地定居,不少人爬到了楚國貴族階層。
自春申君黃歇開始,大部分黃氏之人便一直在江夏,這一點是沒有疑問的,這也是黃氏大姓的源頭之一。
但黃法氍祖輩并非出自名門望族的江夏黃氏黃祖、黃月英等人皆出于此,而是出自荊襄義陽郡的義陽黃氏。
這一支在此之前默默無聞,遷徙到巴山郡后,同樣是深耕于本地,不曾有出將入相之輩。到了黃法氍之父黃廷用這一代,才做官做到了巴山郡新建縣令,今年已經四十三歲了
此時此刻,這一支的黃氏已經完全豪酋化,跟本地漢獠雜居的豪酋大族幾乎沒有任何本質區別。在這里會不會讀書完全不重要,本地大族當中,斗大的字也不認識的悍勇之輩,也是比比皆是的。
這些家族不再像世家那樣強調“詩書禮傳家”,而是物競天擇一般的武力為王。能打,有土地,卻又無法跳出本地的爛泥塘,世世代代在本地廝混,這就是現實的寫照。
若是沒有戰亂,他們永遠都上不得中樞的臺面,永遠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就只能在這一畝三分地上豪橫。
具體到巴山郡這邊,黃廷用是黃氏的牌面,用來應付朝廷的,說話并沒有什么分量。黃氏當家的人反而是他兒子黃法氍。
為什么會這樣呢因為現在是亂世啊你沒本事帶兵,誰肯聽你說話
劉益守的江湖地位難道是他拼臉拼出來的么
巴山郡這里,如果你不會帶兵打仗,臨近村落的壯丁都會跑你這里打家劫舍,要多囂張就能有多囂張。
此地民風淳樸,盜匪民夫不分家,官員豪強不分家,拿起鋤頭是農夫,換上兵戈就是盜匪,脫下官袍就是主將,不同身份之間甚至可以無縫切換。
如果劉益守不來江州,那么當黃廷用干不動了以后,黃法氍就是下一任的豫章郡新建縣令,黃法氍干不動了以后,他兒子就是下下一任新建縣令。
派人去建康城內走個程序就行了。當然,前提是蕭衍還活著,過去的規矩就是如此。
至于為什么不能是巴山郡家鄉那邊的縣令,而要在靠近豫章附近的新建縣當縣令,這便是南朝這邊少得可憐的“異地為官”制約,哪怕只“異地”了個幾十里不到。
若是真的在家鄉當縣令了,那這些豪酋們極有可能擁有朝廷的大義與本地的實力,黃氏又不是本地唯一的豪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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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又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豈不是可以為所欲為本地其他大族誰受得了
大家都受不了肯定要掀桌子,這游戲就沒法玩下去了。
所以陽休之對劉益守說的那句“本地狀況一言難盡”,還真是肺腑之言。
此時此刻,新建縣的大堂內,黃廷用正在接待建康那邊派來的使者陽休之。其實新建縣的局勢非常危險,黃廷用早就打算跑路。是在黃法氍的強烈建議下,黃廷用才沒有跑回巴山郡老家的。
黃法氍的建議也很簡單
如今江州局勢復雜,蕭綸自顧不暇,哪里有精力去處理我們只要我們不表態強烈支持建康中樞平叛,那么蕭綸看都不會看我們一眼。
反倒是父親棄城逃跑,就等于是放棄了朝廷給的金字招牌,也是我們在家鄉立足的籌碼。巴山郡豪酋眾多,其他人畏懼我們,無非是朝廷的官職與我們手里的兵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