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是什么事情呢”
番禺城府衙的書房里,陳霸先的侄兒陳蒨,匆匆忙忙的從韶關趕回來以后,還沒有歇口氣,就來到府衙書房里找陳霸先。
然而他見到陳霸先后,卻發現自家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叔父,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原本烏黑的頭發都出現了一絲絲顯見的白霜,整個人身上都帶著難言的頹喪。
“大庾嶺古道的事情,你聽說了么”
陳霸先招呼陳蒨對坐于桌案前,沉聲問道,他心中還有一絲僥幸,希望從陳蒨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哪知道一聽自家叔父這么問,這個年齡段還沒什么城府的陳蒨長吁短嘆道“韶關軍心不穩,都被大庾嶺那邊傳來的消息給嚇到了。
侄兒敦促侯安都派探子去偵查過,建康那邊來的軍隊確實在修葺古道,而且真的把攔路的巨石給弄開了。侄兒預計他們最多兩個月,甚至不用那么久,便能將古道修好。”
陳蒨辦事很認真,他知道陳霸先派自己去韶關是當“監軍”,防止侯安都反水的。不過他想做的事情似乎更多些,不僅暗地里關注侯安都的一舉一動,而且還催促對方派人去偵查大庾嶺那邊的軍情。
侯安都也真的派人去好好偵查了一番,然而得到的結果,卻反而是不如不派人去
“聽聞建康派來的軍隊強勢,補給也充足,不可力敵。若是他們再修通了大庾嶺,則入廣州再無阻礙。你認為我們應該如何應對為好
想什么就說什么,不必在意我的想法。”
陳霸先故作無所謂的說道,其實患得患失的神情已經寫在臉上了。
“叔父,侄兒沒有經歷過多少戰陣,好多事情沒有資格談想法。然而以侄兒親眼所見韶關之軍心士氣,恐怕士卒們普遍畏懼與建康那邊的軍隊交戰。
大庾嶺天險不再以后,軍中避戰之心與日俱增,這恐怕不是好事啊”
陳蒨憂心忡忡的說道。
很多事情是明擺著的。自從侯安都派人去偵查了大庾嶺那邊的軍情后,韶關守軍的士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下跌
大家本來都以為越過大庾嶺不可能有多少軍隊,就算來了,也無法持久在韶關前面攻城,他們只要撐過幾天就安全了。
然而大庾嶺的古道修通了,韶關就要面對敵軍源源不斷的增援,這誰頂得住啊
韶關之險要,不在于韶關本身的地形地勢,而是在于它的位置。相反,大庾嶺上的關隘,以及那數十里長的斷絕古道,才是廣州地區的真正屏障。
朝廷的大軍寧可多花幾個月時間去修路,也不肯冒險奇襲韶關,顯然是對平叛廣州志在必得。
大家都不是傻子,很多事情想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韶關守軍不止是普通士卒,就連侯安都本人,都是心思動搖,陳蒨隱約感覺對方很想找機會去送一波然后投降劉益守。
但他沒有證據,也不敢把侯安都怎么樣。
“嗯,這樣啊”
陳霸先沉吟片刻,沒有多說什么。心里猶豫著要怎么把乘船出海的方案告訴陳蒨,讓對方帶著一部分家鄉子弟先行,自己在事不可為以后再跟著離去。
明明知道不可能打贏對手,不思考退路,反而幻想著能以弱勝強,以少勝多,賭一把就能開大的。
那不是勇敢,只能叫魯莽和不顧死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