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這段時間,鄴城內的氣氛緊張到了爆炸,就連平日里商賈絡繹不絕的熱鬧集市也不開了。但凡耳目靈便點的人,都明白鄴城里將會有大事要發生,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爆發。
河北世家留在鄴城的宅院,基本上已經人去樓空,只剩下幾個看家護院的。
家族中的主要子弟,都已經回到各自老家的鄔堡所在地,全力戒備,等待著即將到來的變故。
如同鳥兒過冬之前準備好巢穴與食物一般。
比如說李氏回了趙郡,盧氏回了范陽,崔氏回了博陵,高氏回了信都等等。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高歡被俘,被劉益守軟禁在滎陽的消息,這幾天幾乎是傳遍了鄴城中所有大戶。
很多人都在討論高洋上位的事情,但目前高洋并不在鄴城內,以至于高歡身邊很多老兄弟,想動又不敢輕舉妄動。
想出手的人很多,卻都想當黃雀,不想當螳螂。局面處于一種非常微妙的恐怖平衡當中。
這天,該來的風雨終究還是到來了。
高洋讓百保鮮卑冒充運送糧草的民夫,在鄴城中內應的接應下,利用夜色順利推著糧車入了鄴城。除了極個別的親信,如趙彥深,高德政等人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高洋已經返回。
天亮后,高洋帶著百保鮮卑進入霸府,即刻便將霸府里的衛士全部撤換,讓自己麾下的百保鮮卑接管霸府內外防御
原先那些值守的衛士是高歡的親信部曲,或許婁昭君也在其中收買了很多人,所以并不一定會聽從高洋的隨意擺布。想用高歡的一封信就讓霸府的衛士俯首帖耳,未免太小覷婁昭君了。
搞定了霸府的相關事宜后,高洋下令,霸府從此刻起,能進不能出,任何人不得向府外傳遞消息包括婁昭君在內
隨后高洋請人將孫騰叫到霸府的大堂,又讓孫騰寫信,交給他自己的親信,然后聯絡高歡舊部,如可朱渾元、劉豐生、司馬子如其人已被于謹俘虜的兒子司馬消難等人,前來霸府議事。
等這些人到了以后,高洋出示了高歡的親筆信,讓他們如高歡在信中說的那樣,對自己效忠,寫信回去讓他們各自的部曲不要離開駐地。
高洋又讓手下帶著他本人的親筆信,去請高隆之、高岳等人來霸府議事,等高岳來了以后,高洋像是近期都沒有與對方見過面一樣,讓高岳控制鄴城城防。
高洋本人則是親自坐鎮霸府,調度四方。
至于高隆之,剛進大堂便被直接軟禁起來了
請高岳可以理解,畢竟兵變的事情,是之前都商量好的,高岳想避嫌,就得走這么一遭。那為什么要請高隆之來,又直接將其關起來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之前高隆之平日里在高歡面前說過高洋不少壞話,兩人之間關系極差,甚至當初高隆之還勸說不要讓高歡立高洋為世子。
現在高洋掌控了鄴城的防務,可以生殺予奪了,因為怕高隆之搞事情,所以先下手為強,將其先控制起來再說。要殺要剮,只在一念之間而已。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高岳帶著麾下兵馬控制了兵力空虛的鄴城,霸府里也被百保鮮卑牢牢掌控,沒有走脫一人。
除了事先就已經離開霸府的婁昭君和昨日便跟著婁昭去段韶軍營的高浪以外,高洋此次的政變幾乎大獲成功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高洋還分別給高敖曹與斛律金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信,希望這兩方都能派出一部分兵馬,由自己親自帶領,渡過黃河去滎陽營救高歡
表面上看是要為高歡出頭,樹立自己“大孝子”的形象,實則暗示鄴城屯扎重兵,隱隱告戒高敖曹與斛律金不要犯渾,鋌而走險
至于這兩位會不會帶兵來鄴城,只能說可能性極低,幾乎可以排除這種情況,高洋也從來不指望對方可以真的出力。
搞定了鄴城所有事情后,高洋給鄴城以北的河北諸多地方發檄文,那里是趙郡李氏、范陽盧氏、博陵崔氏等河北世家大族的地盤。
高洋號召這些人派遣部曲前來鄴城集結,然后一起商議大事,共謀出兵征討梁國,迎回高歡的事情。此舉乃是劍指河北世家,救高歡是假,統一軍心是真。
如果這些河北世家愿意派部曲來鄴城,那么就等于是承認了高洋上位的合法性,自然可以算是一條船上的人。
如果不來,則是“居心叵測”,到時候一定會被安上“私通梁國”的罪名,然后被高洋帶兵聲討
當然了,后面這種情況可能性是很小的,這只是一種板子高高舉起的政治姿態。高洋的政治手腕,一點都不稚嫩,甚至可以說又準又狠。
“主公,鄴城有大事發生。河北世家那邊的內線傳來消息,高洋已經控制了鄴城,但婁昭君和高浪不知所蹤。”
陽休之手里拿著一張字條,遞給劉益守說道。
“噢這些河北世家,心思倒是很活絡啊。馮娘子的長子今年也八歲了吧怪不得馮令華這么活躍啊”
劉益守不以為意的問道,這話可不好回答。
陽休之一愣,隨即苦笑道“主公,這都是人之常情而已。這些世家大族里能說得上話的,沒一個是真正的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