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羊侃過江會不會被信任呢?關于這點,要看他有沒有家族背景,有沒有人在背后幫他活動,也要看他帶兵出征是什么性質。
如果是抵御魏國進攻,那就會被梁國人廣泛接受。若是像陳慶之這樣北伐,梁國那邊的人,估計就會有想法了。
這些事情,陳慶之知道,楊忠也知道,但是誰也沒有說破。
“都督希望怎么安排我呢?”
楊忠輕聲問道。
陳慶之隨意的擺擺手道:“聽說有個曾經對你有恩的小娘子在濟南郡,既然這次你又是受傷了,不如去濟南郡,讓她來照顧你吧,就當我給你放個假。”
他沒有說這個假期有多長,放完假以后要不要回來點卯,到底是回洛陽還是回建康,全都沒有說。
楊忠瞳孔微微一縮,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都督難道不怕在下一去不回?”
“去鄉間終老一生,似乎也沒什么不好啊,你去就去唄。”
陳慶之似乎對此毫無感覺。
看到楊忠不太相信的樣子,陳慶之長嘆一聲道:“爾朱榮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你若是在洛陽,若是我們落敗,你多半要被爾朱榮逮到斬首,生死關前走一遭。
現在你雙臂受創,肯定是無法自保,不如離去吧,愛去哪里去哪里,別再想這些你死我活的事情了。”
陳慶之想拍楊忠的肩膀,手快落下的時候,才想起對方胳膊已經斷了,還在修養中。他尷尬的收回手說道:“這世道吧,你我都不容易。別說你我,就是元顥,元子攸,他們也都不容易。甚至現在那個在任城發檄文的劉益守,也是刀口舔血,也不容易。
這世間沒有那么多的對錯,能活著已經很好了。梁國皇帝提拔我于微末,我要報他知遇之恩。可是你不過是個被梁軍擄劫到建康的倒霉蛋罷了,那些恩怨情仇啊,離你太遠了。
看在你滎陽攻城浴血奮戰的份上,離開洛陽吧,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不攔著你,就是偷偷回建康,也由得你。接下來我跟爾朱榮之間的戰斗,你不必耷拉著胳膊在一旁觀看了,沒什么意思。”
說完這些話,陳慶之也不等楊忠回答,就自顧自的走出院落。
腳踏出門之前,陳慶之回望,看到楊忠還在發呆,他敲了敲門板說道:“你孔武有力,勇猛果敢又有大智。要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平淡過一生也是無妨,千萬別明珠暗投了啊。
你將來能做到什么地步,我還挺期待的。我這個在臺城陪皇帝下棋的都能入洛陽,起碼你不能比我還差吧?”
話音剛落,人已經消失在了視野當中。
“陪皇帝下棋的么……”楊忠無奈苦笑。如果陳慶之在下棋,那就是下的天下棋局,起碼,是一半的棋局。
“也罷,先去青徐找苦桃吧。這次魏軍背水一戰,陳都督未必能贏,他今日放我離去,倒是省了我一番懇求。”
楊忠嘆了口氣,對正在柴房里燒飯的親兵說道:“不必做飯了,我們現在離開洛陽,去收拾行裝,馬上就走。”
他是個果斷的人,陳慶之現在肯放他走,說不定晚上就后悔了呢?夜長夢多,走為上計。先把老婆找回來再說。至于其他的,只能以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
數千人的船隊聽起來很嚇人,但事實上,一艘兩層的樓船就能裝一百多人,還是很輕松的搭乘,數千人其實也沒幾艘船。
劉益守等人輕裝行進,只帶了必備的干糧,一路上甚至還在此時還是沼澤地的微山湖捕魚。隋朝以后,唐朝以后,元代以后,這里一次一次的挖河道,修運河,建碼頭。
最后變成了南北交互的大動脈,熟練船工數萬人,每年從南面運到北面的糧草,不可計數,多到令人發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