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棠聽了,鼻頭一酸,憋了一整日的委屈在此刻如潰堤蟻穴般釋放出來,帶著些許哭腔反問道:“我都瞧見了,你當時看起來可不是不請愿的樣子!”
赫連桓嘆了口氣,放開了箍著周窈棠的手,又將她的臉捧起,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道:“我總是要做給外人瞧的。你也應當明白我的心意,棠兒,除了你,我自是誰也不愿——”
未待赫連桓表明完自己的心跡,周窈棠便趕忙將食指放在了他的唇邊,“噓——小心隔墻有耳。我,我都明白的......只是如今,你已被賜婚了......”
周窈棠說著,雙頰早已變得滾燙。
赫連桓搖了搖頭,“不,我不愿娶一個不愛的女人為妻。我只想要你,只有你才是我屬意的正妃人選!”
周窈棠大驚失色道:“桓王哥哥,你瘋啦?皇上已經下旨賜婚了,難道你要抗旨?就為了娶我這樣的女子,你教天下人怎么看?”
赫連桓的眼中閃現著一絲狂熱又悲痛的神色,他堅定道:“為了你抗旨又如何?反正除了你,我誰都不想要!還管旁人怎么看做什么?就因著先前同那葉氏多說了兩句話,皇兄竟故意將她許配給我!棠兒,我只想要你做我的正妃!不如、不如我們今夜就私奔,就算要逃去天涯海角,也總有我們的安身之處——”
周窈棠聞言,即刻拿手捂住了赫連桓的嘴。
“桓王哥哥,江州如今已滿是皇上的眼線了,這樣的形勢怎可容我們這般胡鬧?!棠兒何德何能,你竟甘愿為我犯險......不是我不想,只是你好好想想,就算你我二人躲得了一時,皇上會放過我們嗎,我們如何逃得了一世呢?我便罷了,桓王哥哥,你可是先帝唯一的血脈啊!你怎可如此自私,就因我一人,從此隱姓埋名、浪跡天涯呢?”
“再者,若是你我私奔,不正好給了皇上機會掩蓋自己的行徑,也教他可以將鹽課的事嫁禍到你的頭上,到時候整個桓王府怕是都要......”
周窈棠說到了這里,赫連桓眼中燃著的熾烈火焰瞬間被澆滅了不少,他的眼神黯淡了下來,眸中閃過盈盈淚光。
“是啊,棠兒,你說的對,若是我就這樣不管不顧地走了,不光是王府這么多人,那舅舅一家也危矣......母妃當年,不就也是這般被他們給害死了......”說到了赫連桓多年來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痛楚,他流著淚喃喃自語道:“如今,他們又用同樣逼人就范的法子來拿捏我了......哈哈哈,我的好皇兄,你當真就是不愿放過我啊!”
說著,赫連桓抱著頭痛哭了起來,周窈棠瞧著覺得陣陣心疼,跟著也紅了眼眶。
——憑什么!
——憑什么我要被害得家破人亡、還要任人擺布?
——憑什么那樣殘害手足的豺狼可以坐在那個位子上,肆意地踐踏他人的生命?
這樣想著,周窈棠胸中攢了多日的哀怨終于變成了滿腔的憤懣與恨意,熊熊心火肆意燃燒著。
望著對面痛哭流涕的赫連桓那般無助的模樣,周窈棠的心中忽然涌現了一個十分冒險的想法——既然皇上能派眼線來監視桓王府,那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周窈棠正值復仇心切的時候,所以她心中所想,便是由自己潛藏進皇宮里頭去,替桓王府,也替她自己做一回掩藏在皇帝身邊的暗探。
反正左右都是隱姓埋名,而如今的自己對于仇家來講早就是個死人了。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利用誰也不知曉自己真實身份的這個契機,教殿下幫自己改名換姓,混入皇宮里去直面那個害了自己全家的歹毒皇帝。
宮中多設女官,而自己又正值年齡,周窈棠認為憑借自己多年來對醫書和藥膳的鉆研,混入尚藥局里頭做個小女官倒也不難。日后若能把握住時機,說不定還能由自己親手了結了那禽獸的狗命。
周窈棠對適才自己大膽的想法感到十分興奮,卻也帶了一絲懼怕。
她反復在心里問自己,就憑借一己之力,真的能做到嗎?
但是又轉念一想,如今自己家破人亡,唯一的情絲也被斬斷殆盡,還有什么可畏懼的呢?而剛才既已得知赫連桓也是同樣是歡喜自己的——甚至愿意為了自己放棄一切,周窈棠只覺得就算是百死也應了無遺憾了。
——自己周氏滿門何辜!桓王府何辜!
螳臂且敢當車,蚍蜉若聚在一起也能憾樹,既已被上頭那人強拉入了局,與其做一世嬌花只待紅顏枯老,倒不如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