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小泉子十分擔憂地瞧了周窈棠一眼,然后拘謹地賠著笑道:“干爹又在打趣奴才了。”
李盞聽了,未曾理他,只召了周窈棠近前。一靠近,周窈棠便聞出那股半浮半沉的棧香氣息原是李盞身上散發出來的,這才恍然大悟。
本來她以為是車里頭熏了棧香,還在納悶為何用著上品的絨毯,卻要熏這中品的香料?如此靠近了,才知是李盞所熏。
李盞本在交待著周窈棠這一路上所要教她的宮中禮儀,見著她恍了神,便又強調了一遍。
“路上的這一個半月,除了到驛館歇息之類必要下車的時候,你都切不可教除了義父和小泉子之外的人瞧見。外頭許多雙眼睛盯著我,即使是到了宮里,當著外頭人的面兒,你也萬萬不可露了咱們的關系,不然你我二人都會有危險。為父瞧你冰雪聰明,想來就算是不挑明了,你也能明白義父保護你的苦心。”
李盞繼續道:“若是往后需要傳遞消息,為父會令小泉子去尋你,但是切記要掩人耳目。另外,若是你出了任何意外,先別急著尋義父,且想辦法扛一陣子,我定會尋法子搭救。但是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鍵時刻,你最好都不要動用為父的勢力。你當知曉若能自個兒脫身的,那才教人刮目相看呢。不過你也不必擔心,合該推你一把的時候,為父也不會干坐著,定會尋了最合適的時機教你可以借力而上。我講的這些,你可都明白?”
周窈棠表面上十分順服地點了點頭,實際上心中卻暗自腹誹道:這老狐貍可真是老謀深算,既想利用自己這枚棋子,又不想教旁人知曉這步棋是他下的。
想來在不知曉自己真實的可利用價值之前,就算是自己出了天大的事、遇見了什么樣的危險,李盞都絕對不會為了出手相助而暴露他自己的。相反,一旦他發現自己身上再沒了價值,肯定會選擇第一個將自己滅口,當機立斷棄掉整步棋。
——這倒真是將我當作一個無依無靠的無知少女么?周窈棠慶幸自己還有尊親王府這條暗線。
“由于你先前本是奴籍,若是日后能得皇上垂青,未免身世太過卑微遭人詬病,義父替你重新安排了個家世——浹縣巡檢的庶女。因著浹縣與江州距離近些,若是有人同你講起方言不至于露餡,也是為父教手下人好容易尋到與你同姓的。雖然只是個不入流的芝麻官兒的庶女,但總好過先前的奴籍了,也不會引人懷疑。如今好容易助你脫了那卑賤的身份,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周窈棠聽了自然是千恩萬謝,十分恭敬地伏在地上對李盞行了個大禮。
說沒有一點激動也是假的,原先她以為自個兒從今往后便要頂著那奴籍過活了,而如今李盞憑著兩句話就把自己的身份由奴籍轉為了官籍,確實令人嘆服。
周窈棠的父親曾經為了將全家從商籍變為官籍付出了多少也還歷歷在目——可見李盞作為大內監司總管的勢力之大與范圍之廣。
李盞對于周窈棠的舉動也是十分受用,他也自覺憑借略施手腕,對一個本來卑賤的奴婢施以這樣大的恩德,她今后定然會定自己死心塌地了。奈何他卻算錯了周窈棠本就是只落難的鴻鵠。
接下來一個半月的日子里,周窈棠整日都在車上跟著李盞和小泉子學習宮中禮儀。好在她先前在李盞眼中是王府侍婢的形象,能識文斷字、念些詩詞歌賦本也是合理的,所以這些方面也并不需要多過問。
李盞在得知了周窈棠粗通些藥膳醫理后,便決定先將她安排入尚食局中。再加上本來就打算將周窈棠培植進后宮里頭,所以一路上更多的是聽李盞他們講解宮中一應需要注意的事宜,諸如后宮分布、皇上及各宮娘娘的喜好等等,至于旁的繡活、女紅、樂器技藝之類,只能待到往后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