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風月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對他們的話置若罔聞。以前,葉秋霜母子在府中被處處欺凌時,他便不聞不問,袖手旁觀。如今聽到女兒死訊,他仍是神態如常,面上依舊波瀾不驚。
凌千依搖著頭,對著一大把年紀的爺爺說教道:“我和秋霜妹妹那是小打小鬧,您干嘛動真格的呀?我們倆也算是異父異母的親姊妹,您也算是她半個爺爺,同她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作甚?”
老爺子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過了半天,才小聲嘟囔道:“我就一個孫女,只疼這一個。”
凌千依又道:“人家兩口子吵吵鬧鬧,愛怎么過就怎么過,您說您在這里瞎起什么哄啊?咱們喝茶下棋,釣魚賞景,好好享受晚年生活不好嗎?”
老爺子站在孫女面前,低著頭一言不發,一身的威嚴碎了一地。
看到爺爺這副模樣,凌千依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頭了,哄道:“聽青云說,您院里的牡丹開得正好。要不您別管他們這檔子事了,我這幾天都不用去學堂,便來怡天院陪您可好?”
老人原本渾濁的目光里頓時涌現出光彩,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他生怕孫女反悔,急忙道:“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操心他們作甚?你都有一個多月沒來陪爺爺下棋了,且讓爺爺看看,你的棋藝可有長進!”
說完,爺孫二人有說有笑的朝門外走去,完全把和離的事拋在了腦后。
眼見沒了熱鬧可看,外面的宗親們也三三兩兩地結隊離開了。
惜音掩嘴笑道:“咱家老太爺這脾氣,也就少城主能制住他。”
老爺子已經走了,江風月也沒了跪下去的必要,撩袍起身,理了理衣衫。
他瞇眼笑道:“我居然被這小丫頭救了一回,也罷,我就聽你們一次,晚些時候便去看看她吧!”
說罷,他從凌夜嬋身邊擦肩而過,再不多說一句,頭也不回地朝祠堂外走去。
“風月!”
男子身形一頓,轉過身來。
凌夜嬋臉頰微紅,眼神躲避著不敢看他,淡淡地道:“今日既然回來了,不如留下吃頓飯吧!”
她極力保持著平靜,但仍舊略顯羞澀。
江風月當下心神一滯,隨即又換上笑臉道:“我今日在醉香樓約了李家二娘子,便不奉陪了!”
他嘴中哼著小曲兒,慢悠悠地走了。凌夜嬋苦笑兩聲,卻也不作挽留,這么多年,她早已習慣了這種獨守空閨、顧影自憐的日子。
今日晴空萬里,陽光正好。
怡天院前頭便是一片梨園,門口落著一層碎玉花瓣,如同鋪著一條花毯一般。
進了院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棵參天的銀杏樹,栽在前庭的正中央,樹冠撐得像一把巨傘,綠綠茵茵,遮住了前庭的一半天空。樹下擺著石桌石凳,一片片綠油油的銀杏葉隨著風打著旋兒落下,是個納涼休息的好地方。
院里還有個小池塘,水上還飄著數片銀杏葉。池水很深,水中游魚無數,放在池塘邊的釣具還未收起,想必是爺爺經常釣魚的地方。
銀杏樹下,凌千依陪著老人家下棋喝茶,消磨了一上午的時光。到了午時,老人家又硬留下她吃飯,愣是不想放她回去。
看著一大把年紀的爺爺如同七歲稚童一般,撒嬌耍賴,要她留下來陪他玩,她也不好拒絕,只能無可奈何地陪他玩鬧了一整天。
直到日頭西斜,鳥雀歸巢之時,凌千依以回去換藥為由,才勉強擺脫了這個黏人的老頑童。
回到朝露軒時,小蘭已經吩咐下人做好了飯菜。見她回來,便命人將飯菜熱了熱,就端上了桌。
清蒸鯽魚、紅燒豬蹄、肉末茄子……一道道珍饈由琉璃盞盛著,如流水般被端了上來。兩名婢女端著水盆,拿著巾布幫她凈手,幾名婢女隨侍左右。
凌千依只覺得自己來到了天堂,沒想到能過這么幸福的生活,她第一次為自己能穿成惡毒女配,而感到由衷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