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萬里的烏云遮蓋著天空,電閃雷鳴間,磅礴大雨傾瀉而下。
朝露軒里,池里的鯉魚翻著身子潛入了池底,雨水淅淅瀝瀝地落進小池,在水面濺起點點水花。
池畔的鵝卵石小路上,眾人耷拉著腦袋,齊齊地跪了一地。她們面色蒼白,頭發濕淋淋地貼在臉上,渾身的衣衫也早已濕透,就連牙齒都打著寒顫,卻只能任憑風吹雨淋。
在堅持了兩個多時辰后,終于有人頂不住了。
小蘭唇色泛白,渾身滾燙,倒在了冷硬的石子路上。她本就黑黑瘦瘦,平時便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哪里禁得住這般摧殘?
身旁的兩名婢女打著哆嗦,相互以眼神示意,猶豫著要不要扶起她,思慮片刻后,終究是打消了念頭,不再管她。
凌千依見已經有人因此暈倒了,不免心急如焚,沖惜音嚷嚷道:“再這么淋下去,真的會出事的!你到底要我怎樣?我保證,只要你放過她們,我什么都聽你的!”
惜音冷哼一聲,沉聲道:“您才是主子,哪能聽我一個下人的話!”
哪有你這么強勢的下人?哪有我這么窩囊的主子?
小蘭雖然愛黏著她,還動不動就對著她哭,但卻是真心待她好的人,凡事都替她打理得井井有條,將她照顧得妥妥貼貼。
凌千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若是小蘭因為她的慵懶安逸而丟了性命,她一定會自責懊惱一輩子的。
她沒了辦法,便直接奪過惜音手中的油紙傘,冒著大雨沖到了小蘭身邊。
小蘭身上熱得燙手,卻蜷縮著身子,嘴中低低地呢喃著:“冷,冷——”
凌千依滿臉心疼,把傘全給了小蘭,自己的半邊身子還淋在雨里。她半蹲在地,把小蘭扶直坐起,將她的雙臂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小蘭生得瘦弱,她只單手輕輕一托,就將她托到了自己的后背上。
她一手撐傘,一手扶著背上的小蘭,正要帶她往回走,卻聽惜音冷聲道:“少城主,她若是此時回來了,便是違命不遵,是要送往明法堂杖斃的。”
也就是說,就算她現在救了小蘭,待她病好了,還是要被人活活打死嗎?那她救她豈不是害了她?
聞言,凌千依背著小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小蘭燒得厲害,說不定真的會因此喪命,一定要馬上去看大夫,一刻也耽擱不得。耳邊傳來小蘭痛苦的呻吟,背脊上感受著小蘭滾燙的溫度,凌千依終于顯露出了懼色。
她立在雨中,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兒,苦苦哀求道:“惜音姑姑,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人命關天啊,求求你放過大家,救救小蘭吧!”
看她半邊衣裙都已濕透,頭發濕漉漉地滴著水,滿臉焦急無助的樣子,惜音也有些心疼,微微動容,卻依舊硬下心腸,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見惜音終于有了些許反應,凌千依把小蘭放在了一棵枝葉茂盛的桃樹下,放下了油紙傘,徑直走進大雨中,陪著一眾奴婢們一同跪下。
冰冷的雨水從脖頸處灌下,雨勢大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堅硬的石子硌得膝蓋生疼,不消片刻,她便有些受不了了,心中也更加心疼小蘭她們。
見狀,惜音也慌了神,匆匆沖進雨里,撿起地上的油紙傘,走至她身旁,替她撐著。
惜音厲聲道:“您這是在威脅我嗎?快回去,若是真把你凍壞了,闔府上下又要不得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