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百川一向習慣兩不相欠,在戰場上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如今面對美人,對方既然給予嫣然一笑,他當然也要還一個,哪怕是皮笑肉不笑。
孟百川左手握拳,錘了自己右手手掌,做了個像是拍手的動作,說道:“神官大人今日救下孟某,孟某在此謝過。”
他又說:“等到明天太陽升起,我還活著,我要再謝一次神官大人。到后天,我還能呼吸,我還會再再謝一次.......”
孟百川的目光緩緩往上移動,從絡央帷帽的白紗,到她帷帽縫隙中露出的那一雙眼睛。絡央是個無可爭議的美人,尤其一雙眼睛,目含秋水,波光粼粼,令人不敢久視。
孟百川之前也是個自詡英雄難過美人關的。許是這一回連鬼門關都跑去門口試探了一番,整個人都超脫起來,面對這樣一個脫俗的美人,也覺得定力強大了幾分。
他注視著絡央,不放過絡央眼中任何一點的情緒波動。
繼續說道:“神官大人,我可以謝你一天兩天,可是總是有一天,我不需要再謝謝你。”
絡央的眼神中的笑意原本隨著孟百川的言語一點點消散,笑意消散的如此的自然,令孟百川覺得,她似乎只是懶得去笑,而不是因為受到自己的影響。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絡央放下了眼前的帷幔,孟百川來不及看到她的眼神隨著最后一絲笑意的消散而沾上肅殺之氣。
“那孟大人就有一天是一天,只要活著的時候,謝字就別停,時刻提醒著自己還活著,以及是誰讓你活著。”
絡央的聲音溫溫柔柔不緊不慢,語氣也是平和的語氣,只是這內容,怎么聽起來怎么怪。
孟百川一副消極的樣子,又躺了回去,目光呆滯而空洞的望著頭頂夜空,星子都散了光芒,落不到他眼里。
“何必呢?我本就一心存著死念,死則不懼,活也不喜,一個謝字說出來容易,可是要是未曾發自肺腑,總覺得損了神官大人的耳朵。”
孟百川原本的消沉其實是裝出來的,但是他原本就有,所以只要泄了一點縫隙,就再也堵不住了,一句話未曾說完,孟百川臉上又浮出了死灰一般的黯然。
夜色深沉,絡央更是隔著白紗,自然看不到他神情如何。
只聽他消沉無比,竟然是死意堅決。
絡央對他的死意看來是不以為然,輕松松道:“這我倒是不擔心,孟大人當時求死究竟為何,在下未曾知曉全貌,不予評價。不管是走投無路,亦或者是看不清前路,或者,當真如顧盟主所想,你是殺了無辜,心存愧疚無顏活著,以死謝罪.......我統統不管的。”
孟百川低聲道:“那神官大人,要管什么呢?”
神官絡央道:“什么都不管。孟大人如今心如死灰不知活著為何,這不必擔心,只要孟大人活下去,別管是自己真心想活還是他人強迫你活,總之,只要活著,孟大人就會遇到,撞見,找到,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天地萬物皆有牽絆牽扯牽掛。不管是絆,扯還是掛,皆要首先有一個牽字。牽是主動,就算是別人遞過來一只手,你也要主動伸手,握住他。這才能組合成一個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