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猝不及防一個激靈,又回頭看了一眼,月光之下,西門兩個字清清楚楚。他手心已經出汗,一手的冷汗,浸濕了他剛剛扶著借力的城門。
城門是實的,城門上的兩個字,看著也是實的......
“西門,怎么會有西門?連月城里沒有西門!”
此刻其中一人開始嚎哭道:“西門!我祖奶說當年也出過西門!西門是給鬼走的!西門就是鬼門關!”
頓時一幫人哀嚎起來,四處逃命,立刻分散開來。
頓時城中熱鬧起來,鬼哭人嚎。
***
聲音也忒大。
雖然不能傳二十里路,但是聲音能傳到月潭村,其實也挺離譜的。畢竟也有好幾里路呢。
月潭村的原村長,現任鎮長,未來的縣令。今日來村里看一直倔強不肯挪祖宅的老娘。結果讓丫頭給他洗了腳喝了牛乳之后入睡,耳邊繞個不停的,都是鬼哭狼嚎。
月潭村夜里涼的很,丫頭才暖的被,舍不得起,于是敲響了床板,意圖讓外頭伺候的小廝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如今有暖被的丫頭,有隨時伺候起夜的小廝,還有看家護院的仆從,日子滋潤地人都懶了。還是當官好啊,要當大官,縣令算什么,縣令畏畏縮縮的,見了知府的師爺都要駝背,但是縣令都有丫頭洗腳,晚上還有牛乳喝。外頭有人吵了安睡,若是以往,他還得起來穿鞋去調停,否則被村民吵到驚動縣令,他這個村長首當其沖就要倒霉。
如今就好,外頭吵鬧,他可以讓下人去呵斥,再吵,一頓板子。不是喜歡嚎嗎?那就嚎個夠。
結果他叩了半天,外頭都沒有動靜。小廝睡得那么死,任憑他敲床板敲的指頭都發疼,就是沒有動靜。他大怒,準備下床一腳踢翻門口瞌睡的小廝,然后再當場叫人把這個懶貨拉到前院,一頓板子,看還敢不敢在當值的時候偷懶。
他怒氣沖沖打開門,正要抬起一腳瞅準門口踢過去。卻發現門口沒人。而門口正對著他的地方,多了一把擺放很詭異的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鎮長還沒看清那個人的臉,但是他已經知道,絕對不是家里的小廝,家里小廝瘦小且矮,而這個端坐在椅子上的人,高大,威嚴。
他頭皮麻了。
還未等他想著要不要點燃蠟燭走近看看還是開口叫人。對方身后的蠟燭忽然不點自亮。
背光,臉看不清,但是對方的朱色衣裳直接跳進了鎮長的眼里。
“朱......朱大人?!”
他撲通一下跪了下去。
他的腦子里頓時想起來當初找到朱知府的情景。一個大活人,一個大官,平日里出行,皆是人山人海前呼后擁,難得來到下屬管轄村鎮,百姓都不敢直視。跪地時候,只能看到衙役的皂靴。而百姓則是被一列列過去的腳步撲的一頭一臉的灰。在上差面前,他一個村長和普通的百姓沒什么區別。一樣是跪著,一樣都不敢抬頭。他只覺得,知府真是高大啊,頭頂日月,腳踩黃土。
之后便是連月城大疫,再后來,封城。再后來,他們終于敢直視朱知府,而眼前的朱知府卻成了一副架子。他們最終都沒有知道朱知府究竟是什么模樣。
連月城一直“鬧鬼”,那個倒霉的江湖人來之前,連月城就鬧鬼,但是鬧地安靜。就連鬼哭都是夾雜在風中慢慢傳出。倒霉的江湖人一直不聞不問,也從來不往另外半邊城去,任憑那里晃晃悠悠吊著七零八落。
他幾乎腳不沾地,只在房頂上來來回回,房頂上能有什么,能有誰能去?除了風聲之外,所以吊死鬼悠悠晃晃了幾天之后,鬼城里真的在勤懇鬧鬼的也就只剩下了那個哭聲。
轉機發生在這幾日。那個江湖人忽然帶了個姑娘托著那個半死不活的漢子到了鎮上。客棧不住,選了個偏遠的小院。真是瞌睡丟了個枕頭,酷暑樓了個竹公子。真是一鍋端的好時候。
結果叫他們給跑了。負責打頭陣的哥幾個莫名其妙躺在院子里睡了一天,等到第二天天明被曬醒的時候,若不是屋頂上破開的大洞已經門口堆滿的干柴,他們還以為是頭一天一起在院子里偷喝酒睡著了。
也就是在這一天之后,很多事情走向了不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