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的語氣已經充滿了十足的不可思議,但是趙南星卻很認真的點了點頭。他臉上的笑容盡失,一派肅穆。
“我了解你,顧悅行,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關于你的一切,關于你的所有經歷,關于,你的祖父和我的祖母的牽扯......所有的一切。”趙南星緩緩道,“我知道你每年都會去一趟京都,你的祖父因為種種緣由,畢生都不能夠再返鄉,而當年離開京都的只有你的祖父一人,他的發妻,他的長子長女都留在了京都,此后漫長歲月,天各一方。我知道,你祖父心中痛苦,即便后來,你的祖父后來遇到了你的祖母,生下了你的父親,之后再有了你。你和京都的大伯和姑姑關系倒是一直可以。”
顧悅行起初愣住,之后立刻惱火:“你調查我?!”
“我調查所有人......”趙南星平靜道,“尤其是是你,顧悅行,一個從皇宮中出來的江湖盟主,我當然要知己知彼。不過,你當了武林盟主這個消息傳到京中的時候,我卻是最放心的,因為京中還有顧家的人,因為那京中顧家的人,你,或者你的祖父,不會對此置之不理。尤其是你的祖父。”
顧悅行心想:“為什么是我的祖父?”
趙南星道:“你的祖父當初詐死離京城,他的發妻顧娘子以為這就是暫時的——不要奇怪,顧家當年只是梨園樂師,大部分人一輩子甚至連東城都不曾出過,能有多少見識?何況,次年那位跋扈的貴妃就病死了。那位顧娘子并不知道你的祖父詐死離京的真相,她只知道祖父不慎得罪了那位貴妃。所以她以為,那位貴妃病死這一切也就過去了。或者,好吧,再久一點,一年不夠,三年好了。她一個女子,沒有丈夫依靠,帶著一雙兒女在偌大的顧家自然不太好過,若非是拼著那一口氣等著丈夫,斷然是撐不過那些內宅的歲月的。”
......
“可是那個時候,你的祖父早已經重新開始了,他當年能夠被貴妃盯上,除了一副好嗓子,就是他生的模樣斯文秀麗,后來逃出京都,一路風餐露宿驚懼交加丟了嗓子,但是面容卻還拿得出手,他被江湖的一個女俠給救了,那個女子出身不錯,你再明白不過——她就是當年玉笛飛花的女兒,玉面容。就是你的祖母。”
“往事細節不可追,總而言之,你祖父娶了你的祖母,還改了名字,他的身份,是顧家的一個旁支,不再是顧情,你的祖母是堂堂正正顧家的正室。......又總而言之,十年之后,顧家的娘子才終于見到自己的丈夫,而那個時候,顧家的娘子已經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最后,你的祖父和你的祖母,是以兄嫂的身份,替‘弟媳’安葬的。顧家娘子的棺木,按在了一具空棺旁邊。”
顧悅行十分痛苦,他想抱住頭,無奈一只手被趙南星制住,只能單手抱頭痛苦道:“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我只知道我祖父之前曾經是朝廷的樂師,后來為了躲避貴妃才來到江湖,我不知道我祖父有家室!我真的以為......”
趙南星淡定的喝了一口茶:“你的祖父離開京都的時候已經二十多歲,這么可能沒有成家呢?”
顧悅行沉默不語。
趙南星溫聲道:“你的祖父因為顧家娘子這事,一直對京中的孩子有所虧欠,所以你的父親包括你,都或多或少被你的祖父說過,要和京都的親眷有所往來。”
顧悅行抬頭:“所以.......你可以放心的用京中顧家來牽制我的祖父,進而牽制我?然后就是整個武林?”
趙南星仰頭笑:“不必那么陰謀論,我牽制就夠了......扯什么武林啊。朝堂從來不光明正大的牽制江湖,再說了,你雖然是武林盟主,可是就好像床頭懸掛的那把形影劍那樣,鐵打的寶劍流水的盟主,你被牽制了,江湖再換個盟主就是了,我再是傻,也不會用一個盟主來牽制江湖。就好比控制皇帝來制衡天下,這從古至今,哪個成功了?”
顧悅行慢慢點頭......點的頻率有點多,宛如小雞啄米,然后嘴巴里一直嘀咕:“對對對......你說得對。”
他念叨:“鐵打的寶劍,流水的盟主。話是沒錯的......”